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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7-06 08:52:46

1 重生托孤

>我重生时,正被三界通缉。

>白骨夫人临终托孤的玉简塞进我手里:“替我养大她。”

>前世我三打白骨精,今生她却把半妖女儿托付给我。

>天庭追兵杀到,小狐狸亮出獠牙护在我身前。

>“谁敢动我娘亲?”她奶声威胁。

>我捏碎佛珠,佛光普照。

>前世金蝉子,今生唐蝉,甘愿为妖女再堕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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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妖雾迷踪

浓得化不开的妖雾,像一锅熬糊了的汤药,沉沉淤积在“忘川渡”客栈外的荒谷里。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子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这气味唐蝉熟得很,是劣质妖丹在炉鼎里烧糊了的味道,也是黑市里最廉价的买卖。

唐蝉缩在客栈角落最不起眼的阴影里,裹着一件脏得分不清原色的旧斗篷,连兜帽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点苍白紧绷的下颌。指尖沾了点凉透的茶水,在油腻的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桌面上刻满了深浅不一的爪痕和刀印,无声诉说着此地的混乱与肮脏。

“听说了没?那‘十日追魂令’又更新了!悬赏翻了倍!乖乖,整整三百颗上品灵石啊!”邻桌一个顶着半拉野猪头的妖物唾沫横飞,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这破旧的屋顶,震得桌上粗陶碗里的浊酒都晃了晃。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客栈门口那张被风扯得哗啦作响的、墨迹淋漓的榜文。

“啧啧,金蝉子转世,唐蝉……啧啧,前世多风光旖旎的旃檀功德佛,如今倒成了三界头号通缉犯!这跌宕起伏的命数,比那戏文里唱的还曲折!”另一个尖嘴猴腮、浑身散发着土腥气的黄皮子精咂着嘴,绿豆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三百上品灵石!够在妖都买处小宅子了!这买卖,值!”

“值个屁!”野猪妖嗤之以鼻,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淌下,滴在他油亮的鬃毛上,“没瞧见那‘十日’二字烫得发红?天庭这次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十日之内,不死不休!谁敢接这烫手山芋?搞不好灵石没到手,脑袋先搬家!没看见榜文下面那串血淋淋的名字?都是些不信邪、接了令又折进去的蠢货!”

黄皮子精被噎得缩了缩脖子,绿豆眼里的贪婪顿时被一丝恐惧取代,干笑着不再言语。

十日追魂令。

那五个血淋淋的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斗篷兜帽烫在唐蝉的背脊上。前世种种,取经路上的风霜雪雨,灵山受封的佛光普照,都遥远得像一场褪色的旧梦。而今生留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追杀和这三界皆知的污名。金蝉子转世又如何?旃檀功德佛的尊位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仓惶如丧家之犬的“唐蝉”。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斗篷,指尖触碰到怀里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粗糙如断骨的惨白玉简,触手生寒,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气。

数日前,白骨洞。

天兵神将的呼喝和法宝的厉啸如同跗骨之蛆,紧咬在她身后。唐蝉慌不择路,被一股莫名强大的怨念牵引着,撞进了那早已荒废、被列为禁地的白虎岭白骨洞深处。洞窟深处,并非想象中的尸山骨海,反而空荡得令人心悸。只在最中心的位置,盘踞着一副庞大得惊人的惨白骸骨,每一根骨骼都流转着黯淡的玉质光泽,却又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骸骨中央的胸腔处,肋骨狰狞地张开,形成一个空洞。就在那空洞的中央,静静悬浮着这块玉简。

在她踏入骸骨阴影范围的一刹那,骸骨空洞的眼窝深处,猛地燃起两点幽绿如鬼火的魂芒!一股强大、冰冷、带着滔天怨毒和不甘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她的神魂!

“替我……养大她……”

一个破碎、扭曲、仿佛无数亡魂在幽冥深处齐声尖啸的女声,直接在她识海最深处炸响!这声音带着撕裂魂魄的力量,瞬间击穿了唐蝉两世为人的所有防御!前世金蝉子的记忆碎片,与今生唐蝉的亡命奔逃,被这怨毒的声音强行搅在一起,轰然炸开!

她“看”到了!

五百年前,白虎岭上,阳光刺眼得令人眩晕。前世的金蝉子,一身圣洁袈裟,手持九环锡杖,宝相庄严。而他对面,那幻化成人形、千娇百媚的白骨夫人,脸上却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解脱的惨笑!那不是妖物面对佛法的恐惧,而是一种……殉道般的悲壮!她的眼神,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直刺入此刻唐蝉的心底!那里面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托付和哀求!

“替我……养大她……”

白骨夫人最后的声音在识海回荡,伴随着肋骨在佛光下寸寸碎裂的恐怖声响!那不是被打碎,更像是她自己……主动撞向了那致命的佛光!

“唔!”

客栈角落里,唐蝉猛地一颤,指尖的凉意仿佛瞬间冻透了骨髓。她用力咬住下唇,才将那声痛苦的闷哼死死压回喉咙深处,一股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冷汗浸湿了鬓角,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兜帽下的阴影里,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前世三打白骨精,棒棒诛心!她曾笃信那是铲除妖邪、护持正道的功德。可那玉简中白骨夫人临死前的眼神,那主动撞向佛光的决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前世笃信的根基。那三根肋骨碎裂的脆响,至今还在她耳畔回荡,震得神魂欲裂。

“替我养大她……”

这沉重的托付,比那十日追魂令更让她喘不过气。白骨精的女儿……一个半妖。而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佛门通缉犯。

“砰!”

客栈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踹开!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重重砸在泥墙上,震落簌簌灰尘。

一股浓烈、混杂着血腥与肃杀的罡风猛地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客栈内浑浊的酒气和妖氛。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

门口,三个身影逆着外面昏沉的天光矗立,如同三尊冰冷的石像。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天将重甲,甲叶摩擦发出细微而冰冷的“嚓嚓”声,面容笼罩在头盔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瞳孔深处跳跃着两点冰冷的金色火焰——赫然是天庭巡查司的“金瞳”!他腰间悬挂的令牌,刻着古朴威严的“巡”字,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天庭威压。

他身后两人,一左一右,身着制式银甲,面无表情,手中紧握的长戟寒光流转,戟尖直指客栈之内。冰冷的神威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压迫下来,让客栈内原本喧嚣的妖魔鬼怪瞬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野猪妖和黄皮子精早已吓得缩到了桌子底下,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金瞳天将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光柱,缓缓扫过客栈内每一个角落。那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他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最终,那两道毫无温度的金色视线,穿透了喧嚣与昏暗,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剑,精准地钉在了角落阴影里那个裹着旧斗篷的身影上。

兜帽之下,唐蝉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像是被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撞着耳膜!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维持着神智的清醒。

暴露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神念如同冰冷的触手,带着审视和锁定,缠绕上来。前世金蝉子对天庭巡查司的威能再清楚不过,“金瞳”之下,一切伪装皆为虚妄!那点微末的障眼法,在真正的天庭鹰犬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把戏。

跑!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几乎在金瞳天将目光锁定的同一刹那,唐蝉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轰!”

她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木桌!沉重的桌子连同上面杯盘碗盏呼啸着砸向门口的天将!浑浊的酒液、破碎的陶片、油腻的残羹剩饭,化作一片狼藉的暴雨!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阻挡视线的瞬间,唐蝉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朝着与大门相对的、客栈后厨的方向疾射而去!动作快如鬼魅,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

“放肆!”

金瞳天将的厉喝如同平地惊雷!蕴含着神威的音波轰然炸开,那飞砸而来的木桌和杂物在半空中便被无形的力量震得粉碎!木屑、陶片、酒液四散飞溅!

“追!格杀勿论!”金瞳天将眼中金焰暴涨,一步踏出,沉重的战靴将地面踏得龟裂!他身后的两名银甲天兵动作更快,手中长戟一挺,身形化作两道银色的闪电,撕裂混乱的空气,带着刺骨的杀意,直扑唐蝉遁逃的方向!

“砰!哗啦——!”

唐蝉撞开油腻腻的后厨小门,冲入一条更加狭窄、堆满杂物、散发着浓烈馊臭味的后巷。身后,天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撞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冰冷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在身后!

巷子幽深曲折,两侧是低矮歪斜、用各种妖骨和破木板胡乱搭建的棚屋。浓得化不开的妖雾在这里沉积,能见度不足一丈。腐烂的垃圾、不知名的粘稠污物和泥泞混合在一起,踩上去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叽”声。

唐蝉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肺部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利用狭窄的空间和弥漫的妖雾拼命闪躲。一道凌厉的银芒几乎是贴着她的后颈擦过,冰冷的戟风削断了几缕飞扬的发丝!紧接着,另一道银芒又至,狠狠劈向她的小腿!

生死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瞥见左前方一处被巨大腐朽兽骨半掩着的、极其隐蔽的破洞!洞口被厚厚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污秽苔藓覆盖着,若非她此刻被逼得走投无路、精神高度集中,根本不可能发现!

赌了!

唐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扭曲的姿势,几乎是翻滚着,朝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洞一头扎了进去!

“噗嗤!”

身体穿过厚厚的、滑腻冰冷的苔藓层,重重摔落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预想中天兵紧随其后杀入的情形并未发生。

身后,那两名杀气腾腾的银甲天兵,在破洞前骤然停下了脚步!他们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近乎惊惧的忌惮神色!仿佛那破洞之内,盘踞着连天庭神将都为之胆寒的恐怖存在!

其中一个天兵死死盯着那散发着腐朽和古老怨气的洞口,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头儿…这…这里是……”

金瞳天将高大的身影也已追至洞口。他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瞳孔死死盯着幽深的洞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抬起手,阻止了手下试图靠近探查的动作。那洞内弥漫出的、历经五百年岁月沉淀依旧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怨毒妖气,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某个名号的天然畏惧,让他这位天庭悍将也感到了棘手。

“白虎遗冢……”金瞳天将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忌惮,“白骨夫人的埋骨之地…五百年怨气不散…已成大凶绝地!她竟敢闯进去?自寻死路!”

他眼中金焰明灭不定,似乎在急速权衡。片刻,他猛地一挥手,语气森寒:“封住所有出口!布‘锁灵困仙阵’!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来!等她被这洞里的怨灵撕碎,或者撑不住自己滚出来!若三日后还无动静…哼,便引动天雷,连这凶地一并轰成齑粉!”

“遵命!”两名天兵如蒙大赦,立刻领命,飞快地取出阵旗法器,开始在洞口周围布置。

3 佛光护妖

幽暗的洞窟深处。

唐蝉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尘埃和腐朽的骨粉味,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外面天兵那充满忌惮的话语和布阵的动静隐约传来,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心头。锁灵困仙阵…引动天雷…天庭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她形神俱灭!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这里比她之前误入的白骨洞外围更加幽深、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千百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洞壁上,并非嶙峋的岩石,而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惨白的骨骼!人类的、野兽的、甚至还有巨大得难以名状的妖物残骸!这些骸骨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相互挤压、嵌合,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壁画。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惨绿色磷火,在骸骨的缝隙间无声地飘荡、明灭,如同无数双来自幽冥的鬼眼,冷冷地窥视着闯入者。洞窟的穹顶极高,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仿佛通往无间地狱。

这里就是五百年前,她前世挥动金箍棒,将白骨夫人彻底打回原形、魂飞魄散的最终埋骨之地——白虎岭真正的核心,白骨冢!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死寂包裹着她,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前世金蝉子的记忆碎片,与玉简中白骨夫人那决绝哀恸的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她的意志。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感觉。

就在这时,怀中的白骨玉简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比洞窟内阴寒之气更加冰冷彻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牵引力的气息从中爆发出来!

嗡——

玉简脱手飞出,悬浮在唐蝉面前!粗糙的惨白表面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游走、汇聚!那些血纹最终在玉简中心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古老妖异气息的符文!

符文成型的刹那,整个白骨冢轰然震动!

洞壁之上,那层层叠叠、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森森白骨,齐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无数惨绿色的磷火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朝着玉简汇聚而来,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直径丈许的惨绿漩涡!漩涡中心,那枚血色符文光芒大放!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痛苦、绝望,却又在最深处隐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柔眷恋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漩涡中心冲出,狠狠灌入唐蝉的识海!

“啊——!”

唐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这股意念洪流太过庞大,太过负面,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同时刺入她的灵魂!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都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搅动、撕裂!金蝉子的宝相庄严,西行路上的种种磨难,灵山的佛光梵唱,与今生亡命奔逃的绝望,对白骨夫人的愧疚,以及对那未知托付的恐惧…所有画面、声音、情绪,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炸裂!

就在她感觉自己神魂即将被这股滔天的怨念彻底冲垮、同化之时,那股意念洪流的最核心处,那丝微弱到极致的温柔眷恋,如同惊涛骇浪中唯一稳定的灯塔,顽强地亮了起来!

所有的混乱、怨毒、痛苦…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凝聚。

一个模糊却清晰无比的影像,在她识海最深处缓缓浮现。

依旧是那副庞大的、布满裂痕的惨白骸骨,如同亘古的悲凉雕塑,盘踞在无尽黑暗的中央。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在那巨大骸骨小心拢起的、相对完整的骨盆区域,蜷缩着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影子。

那是一只小狐狸。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皮毛在骸骨黯淡的磷光映照下,泛着一种纯净而脆弱的微光。它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闭着眼睛,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睡得正沉。一条蓬松柔软的尾巴无意识地卷着,盖住了自己的小鼻子。

影像中的画面微微移动,仿佛视角在拉近。最终,定格在小狐狸的脖颈处。

那里,挂着一根用某种惨白细骨精心打磨而成的项链。项链的吊坠,赫然是一枚小小的、形状奇特的骨片——那形状,唐蝉熟悉得刻骨铭心!正是前世白骨夫人被金箍棒击碎的三根肋骨中,最中间的那一块的微缩版!

就在影像定格的瞬间,白骨夫人那破碎扭曲、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再充满滔天的怨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

“璃儿…我的…璃儿…去找…金蝉子…转世…替我…养大她…求你…”

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散。

“呼…呼…”

唐蝉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魂深处残留的剧痛。识海中那庞大怨念冲击带来的晕眩和撕裂感尚未完全退去,但白骨夫人最后那声充满无尽哀求的“求你”,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璃儿…白璃。

那只在骸骨中沉睡的、纯净如雪的小狐狸。她脖颈上那枚小小的肋骨吊坠,是母亲用自己破碎的骨为她留下的最后印记,也是托付的信物。

前世的三根肋骨,打碎的是白骨夫人的躯壳和魂灵;今生留下的这一小块碎片,托付的却是她视若生命的骨血。

这因果…这孽债…何其沉重!

唐蝉挣扎着撑起身体,目光投向幽暗洞窟的更深处。玉简悬浮在前方,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惨白光芒,像一盏引路的孤灯。那股源自玉简的冰冷牵引力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地指向某个方向。

她扶着冰冷刺骨的骨壁,踉跄地跟随着玉简的指引,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白骨冢的最核心区域走去。骸骨铺就的地面凹凸不平,每一步都踩在无数亡者的遗骸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细碎声响。洞壁上密密麻麻嵌合的骨骼,在惨绿磷火的映照下,投下无数扭曲怪诞、张牙舞爪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她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前方逼仄的通道豁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巨大妖物骸骨垒砌而成的天然穹顶出现在眼前。穹顶之下,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平台。平台的中央,赫然盘踞着一副最为庞大、最为完整的惨白骨架!那骨架的姿态,如同一条守护着珍宝的巨龙,小心翼翼地蜷曲着,巨大的头颅低垂,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身前。

就在那巨大骸骨小心拢起的、相对完整的骨盆区域,厚厚的、不知名的灰白色柔软苔藓铺成了一个温暖的窝。

窝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影子。

正是玉简影像中的那只小狐狸,白璃。

她似乎被唐蝉踉跄的脚步声惊扰了,小小的身体动了动,耳朵尖敏感地抖了抖。然后,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纯净得如同昆仑山顶最清澈的雪水,又像是初春时节凝结的第一滴晨露。瞳孔是剔透的琥珀色,里面没有丝毫妖物的邪气,只有初生幼崽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懵懂,带着刚睡醒的水汽,湿漉漉地望了过来。

小狐狸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唐蝉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随即,她的视线被唐蝉胸前悬浮着、散发着熟悉气息的白骨玉简吸引住了。

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至亲气息的天然亲近和依赖!

“嘤…”

一声细弱、娇憨的嘤咛从小狐狸口中发出。她挣扎着从柔软的苔藓窝里站了起来,四条小短腿还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地朝着唐蝉的方向迈了一步、两步…

然后,她后腿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软乎乎的小跟头,滚到了唐蝉沾满泥污的靴子边。

小狐狸似乎被自己摔懵了,仰面朝天躺在冰冷的地上,四只粉嫩的小爪子无措地在空中蹬了蹬,圆滚滚的肚皮露了出来。她茫然地眨了眨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琥珀色大眼睛,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呆滞后,一丝委屈慢慢爬上了小狐狸湿漉漉的眼睛。小小的鼻头耸了耸,嘴角向下撇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像小猫一样的呜咽声。

“呜…嘤嘤…”

这声音又细又软,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寻求安慰的意味,在这死寂阴森的白骨冢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那么清晰地撞进了唐蝉的耳朵里,直直撞在她冰封的心湖上。

前世金蝉子,十世修行,心如琉璃,不惹尘埃。今生唐蝉,亡命天涯,心如铁石,只为求生。

可这一刻,看着脚边这只摔懵了、委屈呜咽着、对自己全然信任的小东西,看着她脖颈上那枚用母亲碎骨做成的吊坠……

唐蝉僵硬地、缓缓地蹲下身。沾满污泥和疲惫的手指,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轻柔,小心翼翼地碰触到小狐狸柔软温热的肚皮。

指尖传来的温度,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身上厚重的冰壳。

白骨夫人的哀求在耳边回响,小狐狸纯净依赖的眼神近在咫尺。

唐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白骨冢内积压了五百年的阴寒与怨气一同吸入肺腑,再重重吐出。她伸出双臂,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生涩与谨慎,轻轻地将那团毛茸茸的、温暖的小身体抱了起来,拢进自己冰冷的怀里。

小狐狸白璃似乎找到了依靠,立刻停止了呜咽,小小的脑袋依赖地在她沾满尘土的斗篷上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尾巴尖儿也轻轻卷住了她的手腕。

“别怕。”唐蝉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又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试图安抚的柔软,“我…带你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猛地从洞窟入口的方向传来!整个白骨冢剧烈地摇晃!洞壁上的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簌簌落下骨粉!惨绿色的磷火疯狂摇曳!

紧接着,一道刺目欲盲的炽白电光,如同撕裂幽冥的审判之矛,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狠狠穿透了重重骸骨壁垒,直劈向唐蝉和她怀中的白璃!

天雷!天庭的走狗们,竟真的引动了天雷!要将她和这白骨冢,连同怀中的小生命,一同化为劫灰!

“吼——!”

就在这毁灭降临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与那纯净稚嫩外表截然不符的、充满了原始野性和暴怒的兽吼,猛地从唐蝉怀中炸响!

怀中的小狐狸白璃,那双纯净如琥珀的大眼睛里,瞬间被一种狂暴的猩红血色所充斥!细密的血管在她雪白的皮毛下贲张!一股冰冷、暴戾、带着浓烈妖气的威压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嗷——!”

白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唐蝉怀里挣脱!她四肢稳稳落地,身体在落地的瞬间竟凭空膨胀了一圈!不再是那副无害幼崽的模样,雪白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炸开的刺猬!她呲着刚刚冒尖、却闪烁着寒光的乳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沉咆哮,小小的身体死死挡在唐蝉身前,面对那撕裂空间劈落的恐怖天雷,竟毫无惧色!

她猛地扬起小小的头颅,对着那道毁灭性的电光,发出了震彻整个白骨冢的、奶凶奶凶的咆哮:

“谁敢动我娘亲?!”

稚嫩的童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竟硬生生将那滚滚雷音都压下去了一瞬!

唐蝉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娘亲?!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罚劫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开了她前世今生所有的迷障,重重砸在她的神魂之上!前世金蝉子,今生唐蝉,两世为人积累的理智、权衡、佛性、道心,在这一声毫无保留、充满全盘信任的“娘亲”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白骨夫人临死的托付,小狐狸纯净依赖的眼神,此刻她炸毛守护的姿态,还有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娘亲”……所有的因果线,在这一刻,轰然收束!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洪流,猛地从她灵魂最深处炸开!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被她遗忘、甚至被佛性刻意抹杀的——属于“母亲”的本能!

“璃儿!!!”

唐蝉目眦欲裂!几乎在白璃挡在她身前咆哮的同一刹那,她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丝毫保留!

她猛地扯下左手手腕上那串一直贴身佩戴、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檀香与功德金光的佛珠!那是前世金蝉子留下的最后遗泽,也是她今生仅存的护身之物,蕴含着微薄的佛门愿力!

“咔嚓!”

五指骤然合拢!蕴含着前世今生所有不甘、愤怒与此刻决绝守护之念的力量狠狠爆发!

那串陪伴了她两世的佛珠,应声而碎!颗颗饱满的念珠在她掌心化为金色的齑粉!

就在佛珠碎裂的瞬间!

“嗡——!!!”

一股宏大、纯粹、温暖而充满无上威严的金色佛光,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又如同被压抑了万古的朝阳猛然跃出地平线,以唐蝉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光芒不再是前世金蝉子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光,而是融合了今生唐蝉所有不甘、愤怒、守护与决绝的意志!它带着一种撕裂一切阻碍、焚尽一切邪佞的炽烈与霸道!

佛光普照!

那狂暴劈落的炽白天雷,如同冰雪撞上了焚天的熔炉,在接触到这决绝爆发出的金色佛光的刹那,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竟被硬生生地阻挡、消融、瓦解!如同滚汤泼雪,迅速湮灭在金色的光潮之中!

金色的光潮并未停歇,如同怒海狂涛,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天雷袭来的方向——那被天兵封锁的洞口,咆哮着席卷而去!

佛光所过之处,洞壁上那些积郁了五百年的浓烈怨气、惨绿的磷火,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消散!那些扭曲的骸骨阴影,在纯粹的光明下无所遁形,发出无声的尖啸,化作缕缕黑烟湮灭!

“噗——!”

洞窟之外,正全力维持阵法、引动天雷的金瞳天将如遭重锤猛击!他周身环绕的神力护罩如同纸糊般破碎!口中狂喷出一口灼热的金色神血!身体被那沛然莫御、蕴含着决绝守护意志的佛光狠狠扫中,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十丈外的岩壁上,深陷其中!

“大人!”两名银甲天兵惊骇欲绝,阵法瞬间崩溃反噬,两人亦是鲜血狂喷,委顿在地,望着那洞窟中汹涌而出的金色光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这绝不是金蝉子转世该有的力量!这光芒里…充满了妖异的守护意志!她竟为了那孽种…甘愿彻底舍弃佛门根基,燃烧前世功德?!

白骨冢内,佛光的中心。

唐蝉周身笼罩在炽盛的金辉之中,僧袍猎猎,长发在澎湃的力量激荡下无风自动。她脸上再无半分属于逃亡者的仓惶,只有一片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与平静。前世金蝉子的宝相庄严早已褪尽,此刻的她,更像是从地狱业火中走出的怒目明王,只为守护身后那一方净土!

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脚边。

佛光也温柔地笼罩着小小的白璃。她身上那股因暴怒而激发的猩红妖气,在这充满守护意志的温暖佛光抚慰下,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炸起的毛发重新变得柔软服帖。那双被血色充斥的琥珀色大眼睛,也恢复了纯净懵懂,只是此刻里面充满了深深的依恋和安心。

白璃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唐蝉的裤脚,发出细弱而满足的嘤咛,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唐蝉俯身,再次将这小东西温柔而坚定地抱进怀里。她的指尖拂过白璃脖颈上那枚小小的肋骨吊坠,触感冰凉,却又仿佛带着白骨夫人最后的体温。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洞窟的阻隔,仿佛看到了外面重伤的天兵,看到了高悬九天的森严天条,看到了那布满三界的十日追魂令。

金色的佛光在她周身流转,温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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