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燃尽半生修为，只为护他登临帝位。
「未晞你对我太好了，本君能登上帝位都是你的功劳！我该如何报答你？」
我欣慰到底回过头，「只要你不辜负我……」
话没说完一柄神剑已贯穿我的胸膛。
「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命令我，你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我已经忍很久了，既然我现在已经做上了仙帝，你也只配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了。」
他用我送他的镇天剑重伤，还在我最虚弱无助之时，亲手将我送上诛仙阵，
竟只是为了取我的心头血，给他的新欢柳清妍炼制情蛊。
他却不知，我的死将会是他劫难的开始。
01
自诛仙阵归来，我脸上苍白，破碎的衣服露出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为墨宸渊挡下噬魂鞭时留下的。
墨宸渊看到我的样子，眼底有些许触动。
「宸渊哥，未晞姐她……是不是还在怪我？」柳清妍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娇弱。
墨宸渊收回目光，轻抚她的发顶，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妍儿莫怕，她不敢。区区一个废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回头对我怒目而视。
「云未晞，谁准你靠近清修殿的？」
「你这不祥之人，冲撞了妍儿，你担待得起吗？」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那里曾为他剜出心头血，如今只剩一个空洞。
还有我腕上这道疤，当年他是如何捧着它，落泪心疼的？如今，竟成了不祥。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想博取本君的同情？」
他猜错了。
我只是想取回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一支素钗。
只因柳清妍说她瞧着喜欢，墨宸渊便让她拿去了。
回想当年初遇，他还是个受尽欺凌的旁系弟子，是我一次次护在他身前，为他疗伤，助他修炼。
他说，未晞，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我曾以为，这便是地久天长。
直到柳清妍出现，柔弱不能自理，却总能在他面前楚楚可怜。
他便觉得，我太过强势，不懂温柔。
柳清妍说了一句「姐修为高深，我看着害怕」，为了让她安心，他便废我半身修为。
他说：「未晞，妍儿心思单纯，你莫要吓着她。」
「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君念在旧情，尚可容你。」
昔日种种，皆成泡影。
香炉里燃着安魂香，却安不了我半分心神。
他眼中的厌恶如此明显：「没想到你这昔日高高在上的玄女，如今也学会了摇尾乞怜。云未晞，你早已不是什么天之骄女，不过是本君脚边一条失了爪牙的狗！」
「想让本君怜惜你？」他捏着我的下颌，目光冰冷：「看看你如今这副鬼样子，配吗？」
我以为墨宸渊会顾念旧情，至少让我活得有些尊严。
毕竟，我曾是他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
可他没有，他任由柳清妍将我仅存的骄傲踩在脚下。
他每日陪着柳清妍，看她试戴我所有的旧饰，穿我曾经的仙衣。
起初，仙界众人私下议论，帝君是否太过薄情。
渐渐地，他们发现，帝君对柳清妍的宠爱，已经到了罔顾一切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折磨我。
在三九寒天，柳清妍娇笑着，将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
「未晞姐，这冰泉水能醒神，妹妹是为你好呢。」
我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墨宸渊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甚至带着满是快意的浅笑。
「妍儿顽皮，你也莫要与她计较。她身子弱，你让着她些。」
他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他：「你不是总说自己风骨不折吗？本君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我咬着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墨宸渊，你会后悔的！」
这话似乎愉悦了他。
他命仙娥取来滚烫的烙铁，上面刻着一个「奴」字。
「云未晞，本君说过，要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炽热的铁器烫在我的手臂上，皮肉焦煳的气味弥漫开来。
痛，深入骨髓，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墨宸渊在我耳边轻笑，带着残忍的快意。
「知道这烙印为何要用离火之精吗？」
「哈哈哈……因为你曾是浴火凤凰，本君偏要用火来折辱你，让你记住，凤凰折翼，不如鸡！」
浴火凤凰，那是我的本命真身！
墨宸渊，他怎敢如此！
这一刻，我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涌动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可我越痛苦，墨宸渊似乎就越满足。
他比我更像失了心智的疯魔：「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云未晞，可惜你现在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总有一天，你会彻底臣服，认清本君才是你的主宰！」
「你所守护的九重天，本君早已是唯一的主人。」
「没有人会记得你曾经的功绩。」
「更不会有人来救你！」
「本君有的是办法让你明白，何为生不如死！」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想让我去伺候柳清妍。
当夜，我趁着送药的机会，用碎裂的瓷片抵住柳清妍的脖颈：「柳清妍，我云未晞就算死，也不会任人摆布！」
「放开她！」墨宸渊及时赶到，一掌将我拍飞。
他看着柳清妍脖子上浅浅的血痕，怒不可遏：「云未晞，你敢伤她？」
「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师父的魂灯还在本君手里，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君就可以让他安然转世！」
师父，自我父母双亡后，是他将我抚养长大，悉心教导。
他是我在这世上，除了墨宸渊之外，最重要的人。
仙魔大战后，师父为护仙界元气大伤，陷入沉睡，魂灯寄于九天神殿。
所以，我才会在墨宸渊一次次羞辱下，苟延残喘，只为护住师父最后一线生机。
让他能有机会转世重生。
他是我唯一的念想，是我在绝望中支撑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当我亲眼见到师父的魂灯被柳清妍捧在手中，那微弱的火光在她指尖明明灭灭，我屈服了。
可这么多日的隐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墨宸渊逼我跪在柳清妍面前：「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下场，云未晞，现在知道本君有多‘疼爱’你了吧？」
「只要你听妍儿的话，好好伺候她，忘了你原来的身份。」
「本君……就让你师父安息！」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墨宸渊，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竟然曾经对一个如此凉薄寡情的男人付出一切。
「墨宸渊，他也是你的恩师啊！」
他昂着头，对我视若无睹：「这是本君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师父的魂灯，就在妍儿一念之间。」
柳清妍柔柔弱弱地开口：「未晞姐，宸渊哥也是为你好。你师父他老人家，也该解脱了。不如，就由妹妹代劳，送他一程？」
她作势要捏碎那魂灯。
02
「不要！」我嘶声喊道，匍匐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
「柳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师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眼中泛着血丝，拽着墨宸渊华丽的袍角死命哀求，求他杀了我。
深夜，我被柳清妍的侍女拖到她的寝殿，耳边却始终回响着墨宸渊的话：「杀了你多简单！本君就是要折磨你，看着你在尘埃里痛苦挣扎，看你内心无尽的绝望！」
「毁掉你的骄傲，磨灭你的意志，才最有趣。」
他肯定是疯了。
明明是他自己，在权力和欲望中迷失，眼中蓄满猜忌、残忍和深深的偏执。
而我，只想护住师父的魂灯，让他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日，九天仙台的边缘，罡风凛冽。
柳清妍似乎玩腻了：「未晞姐，你这么在乎你师父魂灯就还给你吧。」
我伸手去接。谁料「呀！」的一声，柳清妍竟凭空摔倒，师傅的魂灯也甩了出去。
那豆点大的光芒，坠入万丈深渊，瞬间被罡风绞碎。
「不——！」我凄厉地尖叫，大脑轰然炸开，恨不能立刻随之跳下。
墨宸渊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甩向守卫。
「云未晞，就为了个魂灯，你就敢冒犯妍儿，把她抓起来！」
万念俱灰的我被囚于九幽寒冰洞，外面有重兵把守，夜里，寒风呼啸，卷走我所有的希望。
七日后，魔界使者前来议和。
仙魔边境摩擦不断，九天新定，墨宸渊虽为帝君，根基未稳，不敢轻易再起战端。
为了边境数万仙兵的安危，谈判只能步步退让。
割让灵脉，赔偿仙晶，还要……和亲。
直到那位魔界少主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时我正被勒令在宴会末席奉茶，形容枯槁。
他却舔了舔唇，眼中闪过一瞬的兴奋：「听闻帝君身边曾有一位玄女，风华绝代，不知比起这位奉茶的仙子如何？」
柳清妍适时开口：「少主说笑了，未晞姐如今……只是个侍奉的婢女罢了。」
魔界少主哈哈大笑：「哦？本少主就喜欢这样的。若帝君愿将此女赠予本少主，两国和平，指日可待！」
「让她来伺候本少主，若伺候得舒心，什么都好谈！」
墨宸渊这两日才将我从寒冰洞放出，让我在众人面前做些卑贱的活计。
他看向我：「听到了吗？魔少主让你好好服侍他。」
「这是你的荣幸，懂不懂？」
什么服侍，不就是任人玩弄吗？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可是他是九天帝君，言出法随，我已无处可逃！
怒视着他，无声地控诉：「墨宸渊，你这个畜生，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连魔界少主都察觉出我的抗拒和绝望：「帝君，这位仙子好像不太情愿啊……」
墨宸渊目光如刀，猛地攥住我的手腕，露出残忍的笑意：「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求之不得！」
我越是反抗，似乎越是让墨宸渊觉得有趣。
他似乎想彻底驯服我，可是，凤族永不为奴！
当他第二日召见近侍，询问魔界少主是否满意时。
那近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禀：「帝君，昨夜……云姑娘她……她以残存仙力自爆，与那魔少主同归于尽了！尸骨无存！」
墨宸渊手中的玉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不相信。
幸存的魔族使者捂着断臂，惊魂未定地嘶吼：「不就是个卑贱的婢女吗！她竟敢刺杀我家少主！这是公然挑衅魔界，破坏两界和平！墨宸渊，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还想要交代！
墨宸渊猛地抽出镇天剑，剑气激荡，杀意凛然：「给本君滚！」
「帝君息怒！那婢女着实刚烈得很，我家少主不过想让她……她便玉石俱焚，我等也是措手不及……」
墨宸渊快要疯了。
他不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本君去找！就算把九幽翻过来，也要把云未晞给本君找回来！」
可九幽深渊，魔气翻涌，哪里还有半分残魂。
他在九霄殿上雷霆震怒：「集结天兵，本君要亲自踏平魔渊！」
天枢星君带着众仙官死死拦住：「帝君，万万不可啊！此时妄动刀兵，只会让仙界元气大伤，是自毁根基啊！」
后宫之中，仙娥们正议论着我。
「真是贱骨头，不就是服侍魔君嘛，她什么身份，还不情愿，这一自爆又连累多少仙兵枉死！」
墨宸渊听到了，双目赤红，提剑便将那几个多嘴的仙娥斩于剑下。
「你们，也配提她的名字？」
他跌坐在御座上，望着殿外无尽的虚空，才迟钝地意识到，那个云未晞，她真的不见了！
03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一片灼热的岩浆海中。
四周是翻滚的熔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息。
我低头，看见一双小小的，覆盖着细密赤色鳞片的爪子。
我……变成了一只雏鸟？
一只尚未破壳的凤凰？
涅槃。
凤凰一族，浴火重生，九死亦可涅槃。
只是每一次涅槃，都会失去前世大部分记忆和修为，如同新生。
可我，却清晰地记得所有。
记得墨宸渊的无情，记得柳清妍的伪善，记得诛仙阵上那噬魂蚀骨的痛。
也记得，我以神魂起誓的血海深仇。
这片岩浆海，是凤凰一族的祖地，火灵之源。
我本能地吸收着周围精纯的火灵力，滋养着这副孱弱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百年，亦或千年。
当我再次破壳而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爱卑微到尘埃里的云未晞。
新生的凤凰羽翼丰满，流光溢彩，每一次扇动，都带着焚尽八荒的炽热。
我的记忆完整无缺，修为……竟比全盛时期更为精进。
或许是诛仙阵的极致痛苦，激发了我血脉深处最后的潜能。
又或许，是那刻骨的恨意，支撑着我从灰烬中归来。
「墨宸渊，柳清妍……」
我轻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平静，却带着冰封万里的寒意。
「我回来了。」
是时候，去讨回我失去的一切了。
第一站，便是九重天。
我化作一道流光，轻易撕裂了九重天的仙界壁垒。
曾经坚不可摧的守护大阵，在我如今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九霄殿。
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仙气缭绕。
只是，似乎比记忆中更多了几分萧索与压抑。
仙娥侍卫们看见我，先是茫然，随即认出了我的气息，纷纷骇然后退，如同见了鬼魅。
「云……云玄女？」
「你……你不是已经……」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大殿深处。
墨宸渊，就坐在那高高的帝座之上。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阴郁，周身笼罩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新任帝君。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素钗。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也是我当年想从柳清妍手中取回的东西。
看到我，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素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未晞……？」。
「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
「墨宸渊，别来无恙。」我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踉跄着走下帝座，一步步向我靠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有震惊，有狂喜，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与恐惧。
「未晞，真的是你！」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却又在半途停住，仿佛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本君……本君找了你许久……」
找我？
我心中冷笑。
当初将我送上诛仙阵时，何曾有过半分犹豫？
「帝君找我，所为何事？」我微微偏头，「是想再送我上一次诛仙阵，还是……再为你的妍儿，取一次心头血？」
墨宸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是的……未晞，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打断他，「解释你是如何眼睁睁看着我被万剑穿心？还是解释你为何要亲手毁掉我师父的魂灯？又或是要将我献给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他痛苦地闭上眼。
「未晞……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但当年……当年我也是被柳清妍蒙蔽了……」
柳清妍？
又是柳清妍。
这个名字，即便时隔千年，依旧能轻易挑起我心中最深的戾气。
「她人呢？」我问。
墨宸渊身形一僵：「她……她死了。」
死了？
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死的？」
「是本君……亲手杀的。」墨宸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疯狂，「在你‘死’后不久，本君就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她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接近本君，都是有预谋的！她……她甚至给本君下了同心咒，操控本君的情感……」
「所以，你对我做的一切，都可以推给柳清妍，推给同心咒，是吗？」我语气平静，却带冷意。
墨宸渊猛地摇头：「不！不是！未晞，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是我辜负了你！这些年，本君没有一天不在悔恨中度过！」
他试图抓住我的手，被我轻易避开。
「悔恨？」我看着他，「你的悔恨，能让我死去的师父复生吗？能弥补我在诛仙阵上所受的苦楚吗？能换回我曾经对你的一片真心吗？」
墨宸渊哑口无言，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都不能。
「未晞……」他声音哽咽，「只要你回来，本君什么都愿意做。这帝位，这九重天，只要你想要，本君都可以给你！」
又是这番说辞。
当年，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男仙的话，果然是个笑话。
如今，从这沾满我鲜血的帝座上说出来，更是讽刺至极。
「墨宸渊，」我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我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你的帝位，也不是为了你的九重天。」
「我是来，讨债的。」
04
我的话音刚落，大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天枢星君带着几位老臣匆匆赶来，看到我，皆是面露惊骇。
「云玄女！您……您还活着！」
「帝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宸渊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绝望。
「你要如何讨债？」他问，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很简单。」我抬手，指尖凝出一簇金色的凤凰真火。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你曾如何待我，我便如何还你。」
「你曾如何待我师父，我亦会百倍奉还于你最珍视之人……哦，对了，柳清妍已经死了，那便只能由你亲自承受了。」
凤凰真火在我指尖跳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天枢星君等人脸色大变。
「云玄女，不可！」
「帝君乃九天之主，您若伤了他，仙界必将大乱啊！」
「还请玄女三思，莫要因一己之私，置苍生于不顾！」
一己之私？置苍生于不顾？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年我被送上诛仙阵时，他们何曾说过半个不字？
如今，轮到他们的帝君了，便知道顾全大局了？
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曾经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仙官。
「当年之事，诸位怕是都忘了？」
「还是说，在诸位眼中，我云未晞的命，我师父的魂，便不是命，不是魂？」
众人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墨宸渊却惨然一笑，眼中竟带着解脱。
「好……好……未晞，只要能让你消气，本君……任你处置。」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这副姿态，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原以为，他会反抗，会挣扎，会像当年对我一样，用尽一切手段来保全自己。
「帝君！」天枢星君等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玄女开恩啊！」
「当年的错，我等也有责任，求玄女饶过帝君这一次！」
聒噪。
我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绝在外。
殿内，只剩下我和墨宸渊。
「你以为，你摆出这副任我宰割的模样，我就会心软吗？」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墨宸渊，你太小看我云未晞的恨了。」
指尖的凤凰真火，毫不犹豫地按向他的眉心。
那里，曾是他的仙力本源所在。
也是当年，他毫不留情攻击我的地方。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九霄殿。
墨宸渊浑身剧烈颤抖，俊美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金色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吞噬着他的仙力，灼烧着他的神魂。
这种滋味，他终于也尝到了。
我没有立刻杀了他。
那样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一点一点，感受我曾经承受过的所有痛苦。
「如何？帝君，这滋味，可还受用？」我轻声问道，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
他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声响，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很快便被火焰蒸发。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痛苦，渐渐变成了哀求，最后，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这才是他应得的。
不知过了多久，墨宸渊身上的凤凰真火才渐渐熄灭。
他瘫倒在地，气息奄奄，仙力几乎被焚烧殆尽，一身修为去了十之八九。
曾经高高在上的九天帝君，如今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殿外的仙官们早已哭嚎一片，却无法突破我的屏障。
我缓缓蹲下身，看着他惨白的脸。
「墨宸渊，这只是开始。」
「当年你在诛仙阵上加诸于我身的痛苦，我会让你一一体验。」
「还有我师父……」
提到师父，我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涌。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是如何一点点化为灰烬。」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血丝，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未晞……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他竟然在求死。
我微微挑眉。
「想死？没那么容易。」
「我要你活着，清清楚楚地活着，看着我是如何报复你的。」
「我要让你每日每夜，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之中，永世不得安宁。」
说完，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撤去屏障，外面的仙官们一拥而入，围在墨宸渊身边，哭天抢地。
「帝君！帝君您怎么样了？」
「云玄女！您怎能如此狠心！」
我充耳不闻。
目光落在殿中那支掉落的素钗上。
我走过去，弯腰拾起。
钗身冰凉，却带着熟悉的温度。
这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当年，柳清妍便是戴着这支钗，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而墨宸渊，则在一旁纵容地笑着。
如今，物是人非。
我轻轻拂去钗上的灰尘，将它收入袖中。
「从今日起，这九重天，我云未晞说了算。」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仙人的耳中。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枢星君等人脸色煞白，却无人敢反驳。
他们知道，如今的云未晞，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女子。
她携着涅槃之火归来，只为复仇。
而这九重天，注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墨宸渊被几位仙官搀扶着，勉强坐起身。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痛苦，有绝望，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仿佛我是他沉沦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可笑。
我转身，向殿外走去。
阳光刺眼，却驱不散我心中的寒意。
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
05
我并未立刻杀了墨宸渊，也未曾废黜他的帝位。
我要他坐在那个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如今却沾满我血泪的宝座上，日日承受着煎熬。
我收回了曾经属于我的一切，包括母亲留下的凤栖宫。
柳清妍曾鸠占鹊巢，将这里弄得俗不可耐。
我命人将所有柳清妍留下的痕迹尽数抹去，恢复了宫殿原有的清冷雅致。
墨宸渊曾多次派人传话，想要见我。
我一概不见。
他便亲自前来凤栖宫外，长跪不起。
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
仙界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情墨宸渊的，有畏惧我的，也有暗中称快的。
我一概不理。
直到第三日，他体力不支，昏倒在宫门外。
侍从慌忙将他抬回九霄殿。
我才走出凤栖宫，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这点苦楚，比起我在诛仙阵上承受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很快，我便找到了柳清妍的残魂。
原来，当年墨宸渊并未将她彻底诛杀，而是念着旧情，将她一缕残魂藏匿于九幽地火之中，试图温养。
真是情深义重。
我冷笑着，亲自前往九幽。
地火翻腾，炙热无比。
柳清妍的残魂在其中瑟瑟发抖，见到我，更是惊恐万状。
「云……云未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送你一程。」我淡淡开口。
「不！不要杀我！宸渊哥会救我的！他答应过会护我周全的！」柳清妍尖叫着，试图逃窜。
但在我面前，她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螳臂当车。
我轻易便将她的残魂拘在掌心。
凤凰真火，幽幽燃起。
「啊——！好痛！云未晞，你不得好死！」柳清妍发出凄厉的诅咒。
「我死没死过，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没有让她立刻魂飞魄散，而是用凤凰真火，一点点灼烧她的魂魄，让她尝尽神魂被焚的滋味。
就像当年，她看着我在诛仙阵上痛苦挣扎时那般。
「宸渊哥……救我……」柳清妍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充满了绝望。
可惜，她的宸渊哥，此刻自身难保。
在这火焰中柳清妍将永生永世活在煎熬之中。
一个仇人解决了。
下一个，便是墨宸渊。
回到九重天，墨宸渊已经醒来。
他得知柳清妍残魂被我所灭，只是沉默了许久，眼中最后的光彩也彻底黯淡下去。
他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墨宸渊，你可知罪？」我站在九霄殿的中央，声音冰冷地回荡。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
「我知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与绝望。
「好一个知罪。」我轻笑一声，「那么，你觉得，你该当何罪？」
他沉默了。
良久，才艰涩地开口：「任凭……未晞处置。」
「处置？」我踱步到他面前，俯视着他，「我若要你永堕九幽，受尽万火焚身之苦，不得超生，你也愿意？」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恐惧，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要……能让你消气。」
「消气？」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墨宸渊，你以为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消气吗？」
「我是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为我枉死的师父，为我曾经遭受的一切，付出血的代价！」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已经认命。
我抬手，凤凰真火再次在指尖凝聚。
这一次，我要彻底了结他。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
「母后！母后不要！」
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墨宸渊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
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眉眼间竟与墨宸渊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曾经的我。
我微微一怔，指尖的火焰也随之顿了顿。
「你是谁？」
06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我，眼中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我叫墨念晞，他是我的父君，求您不要伤害他！」
墨念晞？
念晞……念着未晞？
我看向墨宸渊，他眼中闪过慌乱和痛苦。
「未晞……他……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我厉声喝道，「墨宸渊，你休想用这种谎言来欺骗我！」
「是真的，未晞！」墨宸渊急切地说道，「当年你自爆灵台，一缕凤凰本源护住了他……是我……是我用尽毕生修为，才将他从你的本源中剥离出来，养育至今……」
「他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我看着那个孩子，他正用一双酷似我的眼睛，紧张而又孺慕地看着我。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痛，却又带着莫名的悸动。
这是……我的孩子？
我与墨宸渊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我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我该怎么办？
杀了他，为师父报仇，为自己雪恨？
可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骨肉……
我下不了手。
指尖的凤凰真火，在剧烈的挣扎中，缓缓熄灭。
「带他走。」我最终还是无法下手，声音带着疲惫。
墨宸渊如蒙大赦，眼中却也充满了苦涩。
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现，暂时保住了他的命，却也成了我心中新的枷锁。
他抱起墨念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小念晞伏在墨宸渊肩头，回头偷偷看我，眼中充满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亲近。
我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恨意依旧在翻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脉联系，搅得一团乱麻。
接下来的日子，九重天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没有再对墨宸渊出手，他也没有再来打扰我。
只是每日，墨念晞都会偷偷跑到凤栖宫外，隔着宫门，怯生生地喊我「母后」。
起初，我不予理会。
渐渐地，却也习惯了每日清晨那一声声稚嫩的呼唤。
他会带来一些小玩意儿，或是他亲手采摘的仙果，放在宫门口，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我知道，这背后定有墨宸渊的授意。
他在用这个孩子，一点点软化我的心。
我恨他的算计，却又无法真正对那个孩子狠下心肠。
毕竟，那是我的骨肉。
一日，我终于打开了宫门。
墨念晞正蹲在门口，摆弄着一株不知名的小草。
听到动静，他惊喜地抬起头：「母后！」
他跑过来，想抱我的腿，却又有些胆怯地停住了。
我看着他酷似我的眉眼，心中百感交集。
「你……为何叫我母后？」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父君说，您就是我的母后。」他仰着小脸，认真地说道，「父君还说，母后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只是生父君的气了。」
最好的人？
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若他知道我曾经想杀了他父君，还会这么说吗？
「你父君……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父君说，他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伤害了母后，他很后悔。」墨念晞眨着大眼睛，「母后，您能原谅父君吗？念晞不想没有母后……」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我沉默了。
原谅？谈何容易。
血海深仇，岂是一句后悔就能抹平的？
可看着眼前这张稚嫩而又充满期盼的小脸，我心中的坚冰，似乎有了些许裂痕。
「进来吧。」我最终还是松了口。
墨念晞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跟着我走进凤栖宫。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
宫殿清冷，却因为他的到来，似乎多了些生气。
我开始尝试着与他相处，教他识字，陪他玩耍。
也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这些年墨宸渊的境况。
自我「死」后，墨宸渊性情大变，遣散后宫，不理朝政，终日将自己关在九霄殿，对着我的画像枯坐。
若非为了念晞，他恐怕早已随我而去。
他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这个孩子。
也一遍遍地告诉念晞，他的母后是多么优秀，多么善良。
我听着，心中情绪复杂。
恨他入骨，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孩子，是尽心尽力的。
而这个孩子，是我与他之间，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联系。
或许，我可以不杀他。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要他用余生来忏悔，来弥补他对我，对我师父所犯下的罪孽。
我最终还是没有杀了墨宸渊。
墨念晞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我与他之间。
我废除了他的帝位，将他囚禁于九霄殿旁的思过崖，日夜面对着我的衣冠冢，忏悔余生。
九重天不可一日无主。
在众仙的推举下，我成为了新的九天玄帝。
登基大典那天，墨念晞作为我的孩子，站在我的身侧。
他穿着与我同样色系的礼服，小小的脸上满是骄傲与孺慕。
墨宸渊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后，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们母子。
他苍老了许多，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身的落寞与悔恨。
我知道，这对他而言，或许是比死更难受的惩罚。
让他亲眼看着我登上他曾经的宝座，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孩子依偎在我身边，叫我母后。
让他明白，他曾经弃如敝屣的，究竟是什么。
大典之后，我去了思过崖。
墨宸渊跪在我的衣冠冢前，背影萧索。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来看看你。」我淡淡开口。
「念晞……他很好。」
「我知道。」
良久的沉默。
「未晞，」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了。」
「我知道……」他苦笑一声，「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
「只是……看着你和念晞如今安好，我……我心中也有些安慰。」
安慰？
我冷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墨宸渊，你欠我的，欠我师父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
「我会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这份愧疚和痛苦之中，直到你的神魂彻底消散！」
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怒火。
或许，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有些伤痛，永远无法愈合。
有些仇恨，永远无法释怀。
但我有了念晞。
他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生命中新的光。
我会好好抚养他长大，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至于墨宸渊……
就让他在无尽的忏悔中，慢慢耗尽他的一生吧。
这，或许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也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
岁月流转，万象更新。
九重天在我的治理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与平静。
墨念晞也一天天长大，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少君，深得众仙爱戴。
他时常会去思过崖看望墨宸渊，带去一些吃食和衣物。
墨宸渊总是默默地听着，偶尔会问起我的近况。
念晞说，父君每次提到母后，眼中都会有光，但很快又会黯淡下去。
我知道，他还在等。
等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原谅。
而我，早已将过去深埋心底。
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回到诛仙阵上，感受到那噬魂蚀骨的痛。
但醒来后，看到身边熟睡的念晞，心中便又充满了力量。
人要向前看。
我云未晞的未来，不该只有仇恨。
还有责任，还有守护，还有……爱。
只是这份爱，再也不会给那个伤我至深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