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枯枝在脚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陆昭踉跄后退,每一步都牵动着千疮百孔的躯壳和濒临破碎的灵魂。缝合魔尸那翻白的眼球死死锁定着他,口中流淌的浑浊涎水滴落在腐殖质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取代了右臂的暗金魔爪缓缓抬起,爪尖萦绕着一缕缕与陆昭体内同源、却更加暴戾纯粹的九幽魔气,那是血狱罗睺留下的烙印!
“撕碎他…吞噬他…他的灵根…他的魂魄…都是吾等的食粮!”
血狱罗睺的意志在陆昭体内疯狂咆哮,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感应到那魔爪上残留的力量,贪婪的渴望几乎要冲破陆昭脆弱的意志堤坝。背部的血契图腾灼热滚烫,魔纹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传递着毁灭性的力量诱惑。
“接受本君!释放本君!这具肮脏的傀儡,弹指可灭!本君要吸干它的魔气,嚼碎它的残魂!”
魔君的咆哮与缝合魔尸喉咙里发出的、非人的“嗬嗬”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狂跳,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拒绝魔君,他可能立刻死于这具诡异的魔尸爪下;接受魔君,他将彻底沉沦,成为上古大魔重临世间的容器,再也无法救回小雨!
“嗬——!”
缝合魔尸动了!它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扑杀!覆盖着暗金鳞片的魔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抓陆昭的头颅!速度之快,远超重伤的陆昭所能闪避!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狰狞魔爪即将触及天灵盖的刹那,陆昭布满血丝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不是对魔君的屈服,而是被逼入绝境后,对自身命运最惨烈的燃烧!
“你要力量?好!我给你!”
陆昭在心中对着那咆哮的魔君意志发出无声的嘶吼!他不再全力压制血契的躁动,反而主动放开了对体内幽冥灵根的一丝束缚!但目标,并非完全交给魔君,而是——引导!
轰!
丹田处那盏濒临熄灭的白骨灯笼,幽蓝光芒骤然暴涨!但这光芒之中,瞬间掺杂了浓郁如墨的暴戾魔气!陆昭的左手,不再试图凝聚幽蓝灵力,而是五指成爪,指尖缠绕着灰暗(黄泉印记)与幽蓝、墨黑(魔气)交织的混乱能量,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不闪不避,悍然抓向那迎面而来的暗金魔爪!
噗嗤——!
两只同样缠绕着魔气、同样带着毁灭气息的爪子,在电光火石间狠狠碰撞、扣死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预想中的骨断筋折并未立刻发生。两只魔爪死死相扣,如同最凶残的野兽在角力!暗金色的鳞片与陆昭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疯狂摩擦,迸射出刺目的火星!
“呃啊啊啊——!”陆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从左手瞬间席卷全身!那不是单纯的物理伤害,而是两种同源却相斥的魔气在他手臂这个“战场”上疯狂对冲、湮灭、撕扯!他的手臂经脉寸寸崩断,血肉在魔气的侵蚀下飞速焦黑、碳化!更可怕的是,血狱罗睺残留在魔爪中的狂暴意志,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相扣的爪子,狠狠扎入陆昭的灵魂!
“蝼蚁!竟敢窃取本君之力?!找死!!” 魔君的咆哮充满了被亵渎的狂怒!
“嗬…嗬…”缝合魔尸也发出痛苦的嘶鸣,它那由阴九烛强行缝合的躯壳显然无法完美承载这源自上古大魔的力量,暗金魔爪与它肩膀的连接处,缝合的暗红根须(彼岸花衍生)剧烈抽搐,皮肉崩裂,露出下方蠕动的、污秽的肉芽!
吞噬!还是被吞噬?!
陆昭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魔念冲击中沉浮,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他看到了奈何桥头妹妹蜷缩的身影,看到了缠绕在她脖颈上搏动的彼岸花根须!那根须的颜色,竟与缝合魔尸身上缠绕的根须如此相似!
“玄阴宗…彼岸花…锁魂…”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毁灭的边缘炸开!
他不再试图驱逐侵入体内的魔气,反而以自身残存的、融合了黄泉死寂印记的幽冥灵根为引,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熔炉,主动地、疯狂地吸纳、拉扯那暗金魔爪中蕴含的暴戾魔气和残存意志!
“以我身为引!幽冥为炉!黄泉为薪!炼——!”
陆昭在心中发出最后的呐喊!《九曜通冥诀》中记载的、他从未敢尝试的、最凶险的炼煞法门——九幽熔炉,被他以这种自杀般的方式强行催动!
轰隆——!
以陆昭扣住魔爪的左臂为中心,一个微型的、扭曲的、仿佛连通着九幽深渊的能量旋涡瞬间形成!旋涡之中,灰暗、幽蓝、墨黑三种能量疯狂旋转、碰撞、湮灭!陆昭的整条左臂,肉眼可见地干瘪、碳化,仿佛所有的血肉精华都在被这恐怖的旋涡抽干、炼化!而暗金魔爪上那精纯的魔气和残存的罗睺意志,也被强行撕扯下来,如同投入熔炉的燃料,被那灰暗的黄泉印记和陆昭自身顽强的意志强行“搅拌”在一起!
“吼——!!!”血狱罗睺在陆昭体内发出震怒到极致的咆哮!他感受到自己残存的力量正在被“污染”、被强行“炼化”!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亵渎!他疯狂冲击着陆昭的意志堤坝,试图夺回控制,阻止这疯狂的自毁行为!
“嗬…咯…”整个魔尸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呜咽。构成它躯体的木讷青年残魂,在两种恐怖魔气的对冲炼化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飞速消融!它身上缠绕的暗红根须疯狂舞动,试图汲取力量,却反而被那九幽熔炉的吸力拉扯,根须寸寸断裂、枯萎!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惨烈角斗!比的是谁先崩溃!
陆昭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不断溢出混合着血丝的黑色粘稠液体(被炼化的魔气杂质)。他的意识在剧痛和魔念的撕扯中,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他看到了无数幻象:血海翻腾,白骨王座,三眼八臂的魔影在九幽深处咆哮;小妹在彼岸花中燃烧,向他伸出苍白的手;还有…守墓人那空洞的警告:“门后…未必是生路…”
“小雨…”陆昭残存的意念死死抓住这个名字,如同抓住唯一的锚点。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最后一丝清明,全部投入到对左臂那恐怖旋涡的引导和压制之中!
炼!炼化这魔爪!炼化这力量!哪怕将自己也一同焚尽!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并非陆昭的手臂,而是那暗金魔爪!在九幽熔炉的恐怖炼化之力下,这由血狱罗睺魔气凝聚、坚不可摧的魔爪,其爪尖处竟然崩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
咔嚓!咔嚓!咔嚓! 哇! 哇! 哇!
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整个暗金魔爪!构成魔爪的精纯魔气开始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陆昭左臂形成的微型熔炉漩涡!
“不——!”血狱罗睺的咆哮充满了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
轰!!!
暗金魔爪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道失控的、狂暴的魔气流矢,四散飞射!一部分被陆昭左臂的九幽熔炉强行吞噬、炼化;另一部分则如同脱缰野马,狠狠冲击在缝合魔尸的躯体上!
噗嗤!噗嗤!噗嗤!
缝合魔尸那本就脆弱的躯壳,如同被万箭穿心!青灰色的皮肉被撕裂,缝合的根须被炸断,污血和腐烂的内脏碎片喷溅而出!它发出一声短促至极的哀嚎,翻白的眼球瞬间失去光泽,高大沉重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砸起一片腐叶尘土。
而陆昭,在魔爪炸裂的恐怖反冲力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枯死的巨树树干上!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