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门子弟,古玉蒙尘
寒风卷着盐粒般的雪沫子,抽打在姬家西院那排低矮的土坯房上。破窗纸在风里哗啦乱抖,像垂死鸟雀的扑腾。
姬尘盘腿坐在冰凉的土炕上,炕沿掉漆露出的木刺扎进裤腿。他闭着眼,额角青筋蚯蚓似的暴凸跳动,正拼命催动丹田里那丝微弱的气息,往堵塞的经脉里钻。每冲一寸,骨头缝里都像有锈钉子来回刮,疼得他牙关咬得咯咯响。汗混着血从结痂的嘴角滑下来——那是三天前被嫡系子弟用鞋底碾出来的伤。
“咳...”他咽下喉咙里的腥气,手指摸向怀里。油纸包着半块梆硬的窝头,再往里,空荡荡的。这个月该得的三颗引气散,昨天就被抢干净了。
砰嚓!
朽烂的木门炸成碎片!三个身影堵在窟窿口,锦缎袍子在风里晃得刺眼。领头的壮硕少年抱着胳膊,靴尖碾着地上的碎木渣:“哟,这狗窝里还喘气呢?”
是姬无锋。嫡系三房的少爷。
姬尘沉默着挪下土炕。冻裂的脚底板踩上碎木刺,钻心地疼。他刚摸到油纸包边缘,姬无锋突然抬腿,牛皮靴子狠狠踹在他小腹上!
“呃!”姬尘整个人虾米似的弓起来,后腰撞上炕沿,旧伤崩裂的暗红瞬间洇透麻布衣。两个跟班饿虎般扑上,拳头和鞋底雨点似的砸下来。砰!砰!闷响混着粗喘,土墙上溅开星星点点的暗红。
“穷鬼就是穷鬼。”姬无锋嗤笑着扯出他怀里的油纸包,捏着那半块灰黄窝头,狠狠碾在姬尘淌血的额头上,“骨头渣子似的玩意儿,也配叫干粮?”硬渣混着血沫滚进眼睛,刺得生疼。他弯腰,热气喷在姬尘耳根:“再让爷闻见你身上有药味,就把你剥光了扔进冰狼窟!”
风雪更紧了。
姬尘蜷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血痂把头发和破褥子粘在一起。窗外巡夜弟子的灯笼光晃过,传来隐约的嗤笑:“...西院那废物还没冻死?”
他慢慢支起身。不能死。爹娘咽气前攥着他手的温度,好像还烙在腕子上。摸黑扒开炕洞,掏出个豁口的陶罐——里面是晒干的苦艾草,后山石缝里抠来的。嚼碎糊在崩裂的伤口上,辛辣混着冰凉,勉强压住火辣辣的疼。
得进山。禁地边缘的背阴坡,石缝里藏着的血藤三七,能吊命。
子时的后山像墨泼过。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像砂纸打磨。姬尘拖着伤腿,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没膝的雪窝子。单衣冻成了冰壳子,刮着皮肉。每一步,肚子上被踹过的地方都像有把钝刀子在里面搅。
终于摸到乱石坡。风化的黑岩像巨兽的獠牙,参差指向墨黑的天空。他抠着岩缝往上爬,指甲崩裂了也感觉不到疼。指尖刚够到一丛枯藤——
**轰哗啦!**
脚下风化的岩石猛地塌陷!整个人天旋地转,骨碌碌滚下陡坡!嶙峋的石头刀子似的划过脊背、大腿...最后“嗤啦”一声,胸口剧痛!
他撞在一块斜立的黑岩上。尖锐的石棱撕开皮肉,滚烫的血涌出来,瞬间浸透里衣。黏腻温热的液体贴着心口往下淌,也浸透了那枚贴身挂着的、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弯月形古玉。血渗进玉身细微的裂纹,像活物般游走...
嗡——!
死寂的黑暗陡然大放金光!那光不是亮,是炸!像一万个太阳在眼前爆开!姬尘最后的意识,是胸口古玉滚烫如烙铁,紧接着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2 薪火传承,先祖觉醒
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姬尘感觉自己像沉在万丈寒潭底,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挤了出去。
突然——
嗡!
一点金芒在极远处炸开!霎时间黑暗崩碎,无数星辰旋转着涌来。赤红的流火扫过虚空,靛蓝的星云翻卷奔腾,他像片落叶被抛进光的洪流里。
“赤子血浸玉魄...天意!天意!”
雷鸣般的吼声震得灵魂发颤。姬尘猛地抬头——
七道巍峨身影矗立在星海中央!他们脚踏旋转的星璇,长发如银河垂落。最小的身影也有百丈高,最大的玄袍老者仿佛撑开了整片苍穹。那老者低头俯视,目光如实质的金剑刺来。
“万载蒙尘,终见血裔!”玄袍老者声若洪钟,震得周围星辰明灭不定,“吾乃姬族始祖,姬轩辕!”
姬尘想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轻飘飘悬在虚空,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可悲!可叹!”姬轩辕右首的青甲巨人突然怒吼,声浪摧得星云倒卷,“后世子孙弃玉魄如敝履!竟将镇族圣物丢进柴房积灰!”
“傲慢!短视!”左侧的白衣女子虚影拂袖,万千星辰随之移位,“为争蝇头小利,嫡脉打压旁支三百载!血脉凋零至此!”
姬轩辕抬手压下众声。那双熔金般的眸子锁定姬尘,沧桑中透出灼热:“汝名姬尘?”
无形的力量迫使姬尘点头。
“血脉稀薄如尘...”老者叹息,忽又厉喝,“然心志坚逾玄铁!身陷绝境仍攀岩求药,血染玉魄不忘父母遗言——此赤子之心,当承吾族薪火!”
枯瘦的食指骤然点出!
一道金虹贯破星海,狠狠扎进姬尘眉心!
“轰——!!!”
无法形容的洪流冲垮意识!那不是水,是烧融的金铁,是沸腾的岩浆!剧痛从头顶炸向脚心,每根骨头都在尖叫。无数画面碎片般迸溅:
赤膊巨人拳砸山岳,崩飞的巨石化作漫天流星...
银针穿梭如蝶,刺入周身三百六十处光点...
青甲士卒结阵如龙,长戈挥动撕开百里血雾...
“此乃《薪火锻体诀》总纲!”姬轩辕的喝声在洪流中如定海神针,“锻骨如钢,炼血似汞!九转功成,肉身通神!”
痛!刮骨剜肉般的痛!
金流所过之处,断裂的肋骨咔咔复位,错位的关节被无形大手掰正!更可怕的是经脉——干涸的河床被狂暴的洪流硬生生拓宽!旧日淤塞的污垢被金火焚成青烟,从毛孔嗤嗤喷出,腥臭弥漫虚空。
“忍住了!”青甲虚影暴喝如雷,“此乃洗筋伐髓!熬过去海阔天空,熬不过魂飞魄散!”
姬尘蜷缩在星海中疯狂颤抖。指甲早抠烂了掌心,牙齿咬得牙龈迸血。但那股狠劲上来了——姬无锋的靴底没碾死他,后山的尖石没摔死他,这点痛算什么东西!
“嗬...啊——!”嘶吼冲开喉咙,混着黑血喷出!
暖流突然从心口涌出。
是那块古玉!它不知何时悬浮在姬尘胸前,温润的玉光水波般荡开,轻柔包裹住他痉挛的身体。狂暴的金流遇到玉光,顿时温顺如春溪,所过之处焦裂的经脉被滋养修复,新生的血肉泛着淡金光泽。
剧痛潮水般退去。姬尘瘫在虚空大口喘息,周身覆盖着厚厚一层腥臭油泥。他下意识握拳——
噼啪!
指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在肌肉中奔涌,轻轻挥手竟带出破空锐啸!低头看去,胸口被石棱撕裂的伤口早已消失,只余一道浅粉新疤。
“善!”姬轩辕眼中金焰跳动,“三日内,《锻体诀》第一转可成!”
白衣女子虚影拂袖轻点,三幅星图烙入姬尘脑海:
“此乃‘移星式’‘揽月式’‘逐日式’,近身搏杀之基。勤修不辍,炼体境内鲜有敌手。”
青甲巨人屈指弹出一道血戈虚影:
“战场杀伐之术‘破军三击’,炼血如狼烟者方可施展!慎用!”
“吾等残念将散。”姬轩辕的身影开始淡去,声音却如重锤砸进姬尘心底,“玉魄认主,此后汝心即玉心!望尔持心如秤——护良善,斩奸邪,重燃吾族不灭薪火!”
七道虚影化作流光,汇入古玉。星海随之崩塌!
“嗬!”
姬尘猛地睁眼!
冰冷粗糙的触感从后背传来——他正躺在后山陡坡下的乱石堆里。天已蒙蒙亮,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他触电般摸向胸口。
古玉还在。温润微凉,但表面那层灰扑扑的石皮已然褪尽,露出内里羊脂般的玉质,弯月中心一点金芒缓缓流转。更奇异的是,玉身那些细密裂纹,此刻竟构成一幅微缩的星云图谱!
试着运转《薪火锻体诀》——
轰!丹田猛地腾起一股热流!远比过去微弱的内息粗壮百倍!热流自动沿复杂路线奔腾,每循环一周,肌肉便轻颤一分,力量感肉眼可见地增长。
“这就是...真正的修炼?”姬尘喃喃起身,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力量!这就是能撕碎屈辱的力量!
目光扫过陡坡。昨夜攀爬时视若天堑的岩壁,此刻竟觉得矮小可笑。他足尖轻点——
嗖!
身体如轻燕般掠起三丈高!五指如钩抠进岩缝,稍一发力,整块岩石被捏得簌簌掉粉!
洗筋伐髓!脱胎换骨!
狂喜尚未涌起,刺骨的恶臭先钻进鼻子。低头一看,单衣早被黑红油泥糊成硬壳,腥秽冲天。他纵身跃向坡底深潭。
“噗通!”
冰水刺骨,却压不住心头滚烫。他狠狠搓洗身体,污垢随波散开,露出底下莹润如玉石般的肌肤。最惊人的是胸口那道浅疤——随着潭水冲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
日头爬上东山时,姬尘已回到破屋。
他沉默地收拾满地狼藉。碎裂的木门用石块勉强抵住,溅血的土墙被刮去一层泥皮。做完这些,他盘坐炕上,心神沉入识海。
浩瀚的传承信息被玉魄梳理成三卷金册:
武卷:移星揽月逐日三式、破军三击、焚天拳...
医卷:三百六十周天针谱、九转还阳引毒法、百草淬体方...
阵卷:三才守阵、七星杀阵、九宫迷踪步...
当目光触及“九转还阳引毒法”时,姬尘瞳孔骤缩!
此法需以金针刺入心窍九穴,引毒血逆流而出...正是三长老未来救命的关键!
“咚咚咚!”
急促的锣声突然炸响!夹杂着执事弟子粗嘎的吆喝:
“所有子弟速至演武场!季度小比即刻开始!迟到者鞭三十!”
姬尘缓缓睁眼。
破窗外,演武场方向人声鼎沸。他抚过温润古玉,眼底最后一丝彷徨燃成灰烬。
该算账了。
3 初露锋芒,小比惊雷
演武场的积雪被踩成黑泥。
八座玄铁擂台环布中央,嫡系子弟簇拥在铺着兽皮的观礼席旁,炭盆烘得他们脸颊泛红。西侧角落,二十几个旁支子弟挤在风口,冻得嘴唇发紫。
“咚!”
铜锣震响。执事长老运足内劲高喝:“炼体境三重以下,登丙字擂!”
人群骚动起来。姬尘裹紧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沉默地排在丙字擂长队末尾。前头两个旁支少年正低声咒骂:
“抽到姬无锋那队真是倒了血霉...”
“去年他打断李二牛三根肋骨,药钱还得自家掏...”
擂台上已见了血。
一个疤脸少年被姬无锋当胸踹中,喷着血沫摔下高台。锦袍少年收脚狞笑:“废物也配用淬体丹?”他靴尖碾着从对手怀里掉出的药瓶,琉璃瓶“啪嚓”碎成渣。
“丙字七号,姬无锋胜!”裁判高喊。
姬无锋却不急着下台。他叉腰扫视台下,目光毒蛇般缠住队尾的姬尘:“哟!咱们的破烂王也来凑数了?”
哄笑声炸开。观礼席上,家主姬洪捻须微笑,三房夫人拿绢帕掩着嘴直颤。
“丙字十六号,姬尘!”裁判的喊声带着不耐。
风雪卷过擂台。姬尘一步步踏上结冰的台阶,粗布衣在风里扑打。台下嘘声四起:
“滚下去吧!别脏了擂台!”
“无锋哥一拳就能送你见爹娘!”
姬无锋扭了扭脖子,骨节咔吧作响:“给你个机会——现在磕三个响头,自己滚去兽栏铲粪,爷饶你狗命。”
姬尘静立如松。
“找死!”姬无锋眼底凶光暴涨!右拳撕裂寒风直轰面门,正是姬家基础拳法“裂石拳”杀招——石破天惊!拳风激得丈内积雪倒卷!
观礼席的长老们摇头闭目。这拳下去,那单薄身子怕是要像破口袋般飞出去...
呼——!
拳锋距鼻尖三寸时,姬尘动了!
左脚画弧侧移半步,右掌似缓实疾斜向上推。动作古朴如老农推磨,却精准扣住姬无锋手腕!《薪火锻体诀》第一式——移星!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炸响!
“嗷——!”姬无锋的惨叫变了调!他右腕呈诡异角度弯折,整个人被那股巧劲带得离地飞起,炮弹般砸下擂台!
砰!
积雪溅起丈高。姬无锋抱着断腕在泥里翻滚哀嚎,涕泪糊了满脸。
死寂。
风卷着雪沫子刮过擂台,抽在众人僵硬的脸上。裁判张着嘴,铜锣槌“当啷”掉地。观礼席的炭盆“噼啪”爆响,衬得场中落针可闻。
姬尘垂手立于擂台中央,声冷如铁:“辱人者,人恒辱之。这掌,还你三年‘照拂’。”
“小畜生敢下黑手!”观礼席炸起尖利的怒骂。三房夫人疯扑向栏杆,金钗都摔落雪地。
家主姬洪脸色铁青:“裁判!他用了邪...”
“禀家主!”裁判猛地回神,声音发颤,“姬尘...未用兵器,未击要害,符合小比规矩!”
姬洪捏着茶杯的手背暴起青筋。
“我来会你!”蓝影如鹞子掠上擂台。浓眉少年扶起哀嚎的姬无锋,扭头怒视:“伤我堂弟,我废你双手赔罪!”
姬家年轻辈第三人,姬无烈!炼体三重巅峰!
他双拳齐出,拳影竟化作三道残影!《裂石拳》终式——三星坠月!拳风封死左右退路,直取胸腹要害!
姬尘不退反进。右脚踏前震地,积雪轰然荡开!左掌如揽圆月画弧,轻飘飘按向三道拳影中心。《锻体诀》第二式——揽月!
嘭!
闷响如重锤击鼓!
三道残影骤灭!姬无烈只觉得所有拳劲泥牛入海,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对方掌心炸开!
“噗!”他喷着血倒飞出去,砸塌三丈外的兵器架。长矛铁戟哗啦啦埋了他半身,只剩两条腿在外抽搐。
“嘶...”台下响起成片的抽气声。旁支少年们死死捂住嘴,眼里却烧着火。
紫影翩然跃上擂台。
“旁支出了个狠角色呀?”紫衣少女巧笑嫣然,腰间缠着银光闪闪的九节鞭,“姐姐教你个道理——做人,要懂分寸。”
最后一个字还在舌尖打转,银鞭已毒蛇般甩出!鞭梢直刺双眼!竟是冲着废目而来!
姬尘眸底寒芒乍现!不闪不避,双指并剑点出!指尖金芒微闪,精准刺中鞭梢七寸——《武卷》破兵诀!
铮!
金铁交鸣声刺耳!
精钢打造的九节鞭应声寸断!碎片如银蝶纷飞。紫衣少女被反震之力带得踉跄扑倒,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如草窝。
“我的银蛇鞭!”她尖叫着摸向腰间,却抓了满手断链。
“你的分寸,”姬尘踩过满地碎银,“不如废铁。”
再无一人登台。
裁判哆嗦着看向观礼席。姬洪脸色由青转黑,手中茶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瓷片扎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貂绒垫上。
“宣...宣布吧。”大长老闭眼长叹。
“季度小比,丙字擂魁首——”裁判运足气力嘶喊,声音劈了叉,“姬尘!”
风雪更狂了。
姬尘走下擂台。所过之处,嫡系子弟像避瘟神般哗啦退开。西侧角落的旁支少年们却挤上前,不知谁先伸出的手——
啪!
轻轻拍在他肩头。
一只、两只...冻得通红的手掌雨点般落下,很轻,却烫得惊人。
“打得好!”人群里爆出压抑的低吼。
姬尘脚步微顿。他没回头,只抬手按了按肩上残留的温度,走向那间破屋。风雪卷起他单薄的衣摆,脊梁挺得像杆刺破寒冬的枪。
4 力挽狂澜,祖宗显威
祖祠前的雪地被乌靴踩得污浊。
姬尘穿过死寂的人群,粗布衣摆扫过青石阶上的残雪。高台檀木椅上,家主姬洪面沉如水,掌心缠着的白绢渗出血渍。
“站住!”
喝声如刀劈开寒风。两名黑袍执法长老拦住石阶,铁链在手中哗啦作响。
“偷习邪功,残害同族。”姬洪缓缓起身,貂裘大氅在风里翻卷,“按族规第三条——当废修为,逐出...”
“邪功?”姬尘打断他。
他自怀中取出古玉。褪尽石皮的玉身流转着温润光晕,弯月中心的金芒如活物搏动。
“此物,家主可认得?”
姬洪瞳孔骤缩!那玉的形制...分明是族史中模糊提及的“祖物”!可传说里吞吐日月的圣物,怎会是这般不起眼的模样?
“胡言乱...”斥骂未出口,异变陡生!
古玉嗡鸣震颤!烈阳般的金辉轰然爆发!煌煌威压如太古山岳降临,所有流淌着姬姓血脉的人膝弯一软——
扑通!扑通!
从执法长老到旁支子弟,黑压压跪倒一片!姬洪死死抓住椅背才没瘫倒,指骨捏得惨白。
“此乃姬族根基,薪火玉魄!”姬尘声震屋瓦,玉光映得他眉目凛然如神,“尔等弃如敝履的顽石,才是真正的镇族圣物!”
他右手虚握成拳,赤金流光自指缝溢出,空气灼热扭曲:“至于功法...”
拳锋猛然贯出!热浪咆哮如龙,十丈外碗口粗的冰凌“嗤”地汽化白烟!地面熔出三道赤红沟壑!
“——可识得真正的《焚天拳》?!”
“焚...焚天三叠劲?!”大长老须发颤抖,“族史记载...唯有玉魄认可者...”
轰——!!!
东侧院墙轰然炸碎!烟尘裹着碎石喷泉般冲起!
“林家雪耻!姬家除名!”
滚滚黑潮涌入!当首老者枯爪般的手抓着颗滴血头颅——正是守门教习!
“林老鬼!”姬洪目眦欲裂,“三百年前血誓...”
“血誓?”林家老祖林狰狂笑,声如夜枭,“今日便用你全族血祭!”
袖中绿芒暴雨般激射!淬毒铁蒺藜直扑观礼席!
“结盾阵!”三长老腾身怒吼,玄铁重盾轰然砸地!
哆哆哆! 毒蒺藜大半钉入盾面。却有一道诡谲绿芒绕过盾缘,毒蛇般噬向他左胸!
“呃!”三长老踉跄后退。肩头瞬间乌黑,毒纹蛛网般爬满脖颈!
“三爷爷!”几名少年目眦欲裂欲冲。
“别动!”姬尘的厉喝炸响全场,“炼体五重以下结三才阵!七人一组,盾在外矛在内!”
混乱的人群像被无形之手梳理。西侧旁支少年最先响应——七人一组背靠成圈,锈矛从破盾间隙刺出!竟逼退三名黑衣敌袭!
林狰笑声骤停。
一道身影撕裂烟尘而来!双拳赤焰翻腾,所过之处积雪汽化、石板熔融!正是《焚天拳》杀招——焚天煮海!
“小虫子找死!”林狰枯爪直掏心窝,炼体九重的阴寒劲风冻凝水汽!
拳爪相撞!
嘭!
气浪炸开三丈雪幕!
林狰连退两步,掌心焦黑冒烟。姬尘借力倒翻,落地时喉间腥甜上涌——境界差距太大了!
“缠住他!”林家三名炼体七重高手如毒蟒合围!
姬尘足踏九宫,身形如烟穿梭。移星式拨开斩马刀,揽月式带偏链子锤,最后一记逐日式如重炮轰在第三人丹田!
噗嗤!那人口喷鲜血软倒。
间隙间他甩手射出三枚金针!
金针流星般刺入三长老心口要穴——膻中、玉堂、紫宫!《医卷》秘术·九转还阳!
“嗬...”三长老身躯剧震,乌黑毒血自指尖嗤嗤飙射!
“玉魄...祖宗显圣啊!”白发族老望着姬尘头顶悬浮的煌煌古玉,伏地痛哭。烟尘中那点金芒,成了所有姬姓人眼中的灯塔。
“小辈!”林狰的尖啸混着暴怒。他枯发倒竖,黑袍鼓荡如蝠翼!炼体九重威压全开,方圆五丈青砖咔咔龟裂!
“给老夫化为脓血!”
枯爪撕裂空气,爪影竟凝成三丈高的惨绿鬼首!所过之处草木枯朽,石阶蚀粉!林家秘传毒功——百鬼噬心!
避无可避!
姬尘眼底厉色暴涨!咬破舌尖,热血喷溅玉身:“先祖助我!”
古玉骤放无量光!一道顶天立地的玄袍虚影在金光中显现,双目如日月悬空!
“姬...姬轩辕?!”林狰如遭九天雷殛,七窍喷血跪地!那爪影鬼首哀嚎着烟消云散!
三百年前的恐惧淹没神智——幼时族中秘卷的画像,与眼前虚影彻底重合!
生死一瞬!
姬尘身化赤金流星!焚天拳劲凝于一点,贯透林狰丹田!
噗!
气海崩碎的闷响中,林狰烂泥般瘫倒。
“老祖!”林家武者魂飞魄散。
“撤!”不知谁嘶喊一声,黑潮狼狈退向炸塌的东墙。
烟尘缓缓沉降。
祖祠前满地狼藉。熔化的石沟冒着青烟,毒血在雪地上蚀出蜂窝般的孔洞。姬尘拄膝喘息,每一寸肌肉都在哀鸣。古玉光华黯淡,落回他血迹斑斑的掌心。
死寂中,脚步踏碎残冰。
大长老行至姬尘面前,苍老的手捧起那枚温润古玉。他转向面如死灰的姬洪,声音沉如闷雷:
“薪火玉魄现世,持玉者即为圣子——这家主之位,你还要坐吗?”
姬洪惨笑一声。他解下腰间玄铁家主令,踉跄放在染血的青石阶上,转身没入残破的东门。貂裘背影佝偻如败犬。
“跪迎——!”大长老嘶声高喝,将古玉高举过顶!
残存的姬姓族人,无论嫡庶,无论伤重与否,朝着那枚玉魄与浴血的少年伏地叩首!声浪震得檐上积雪簌簌崩落:
“恭迎圣子!重燃薪火!”
姬尘望向跪倒的人潮。
西侧角落,断臂的少年用独臂撑地,旁支的姬月扶着咳血的三长老,他们眼中的火比焚天拳更灼热。
他弯腰,拾起冰冷的玄铁家主令。
这担子,他接了。
5 薪火重燃,吾道不孤
残阳泼在祖祠的断壁上,熔金般的火光舔舐着染血的青砖。
姬尘立在阶前,玄铁家主令在掌心沉甸甸地凉。脚下是伏跪的人潮——嫡系长老白发沾泥,旁支少年脊梁却挺得像新抽的竹。
“圣子!”大长老捧着古玉的手在颤,“请入祖祠,告慰先祖!”
姬尘的目光掠过残破的东墙,落向西角人群。断臂的旁支少年正被同伴搀起,苍白的脸因激动涨红;姬月用衣摆裹着三长老溃烂的肩伤,眼里还汪着泪。
“先治伤。”
三个字砸在寂静里。他大步走向西角,古玉悬于三长老伤口上方。温润玉光流水般淌下,溃烂的皮肉竟止住黑血,新生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
“玉魄...活死人肉白骨?!”有族老失声惊呼。
“非也。”姬尘收回古玉,“毒根已除,此乃激发他自身血气。”
他转向惊呆的姬月:“《医卷》记有‘生肌散’,白及、血竭、地榆炭各三钱,冰片一分,碾粉外敷。三爷爷交给你。”
少女猛地攥紧衣角,重重点头:“我...我能行!”
三日后,祖祠清出半院废墟。
积雪扫净的青石地上,矗起一座丈高石碑。石色青黑,隐隐透出金丝纹路。数百族人围在碑前,呼吸都压得轻了。
“姬族旧规——”姬尘的声音撞在残垣上,荡出回响,“嫡脉独占淬体池,旁支岁贡血髓丹...此等蠹规,今日尽废!”
死寂中,嫡系几位长老面色灰败。
他掌心按上冰凉碑面。薪火玉魄金芒流转,碑身骤然浮起密密麻麻的赤金小字!最顶端四个古篆灼灼生辉——《基础锻体诀》!
“此乃玉魄所载奠基功法,吾稍作改良。”姬尘扫视全场,目光如炬,“自今日起,凡心性坚韧、持身守正者,无论血脉亲疏,皆可习此功!”
“圣子...”白发族老颤巍巍开口,“若人人可学,嫡庶尊卑何存?资源如何...”
“资源?”姬尘截断他,指向院外莽莽群山,“凶兽皮毛筋骨,深矿玄铁精金,哪样不是天地所赐?姬族男儿何时成了只知内斗的蛀虫!”
他掌心在碑底重重一拍!
嗡——
碑文金芒大盛,竟分出数百道细流,精准没入场中少年眉心!
“啊!”一个旁支男孩惊呼,“我...我丹田热了!”
“我也是!像揣了个小火炉!”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过去修炼的粗劣功法,连引气都艰难!
姬月颤抖着抚过碑文。暖流顺指尖涌入,停滞多年的内息竟自行运转起来!她猛地抬头,泪珠砸在冰冷碑座上:“我能...能继续修炼了?”
“能。”姬尘将玄铁令按进碑座凹槽,“此令为钥。往后每月朔望,碑文自显新章——能参透多少,看你们本事。”
他最后望向嫡系长老们:“守旧者,可自囚东院,颐养天年。”
大长老突然撩袍跪倒,额头重重磕向染血的青砖:“旧规已死!老朽...愿入‘薪火堂’,为后辈引路!”
嫡系人群一阵骚动。终于,又一位长老出列,接着是第三个...
三年后的北境荒原,风像裹着砂砾的鞭子。
三十青衫在戈壁间结阵穿梭。三人一组如三角锋矢,九组交错成盘龙大阵。阵心少女腾挪如电,剑光泼洒似银河倒卷——
“坎位进三!离火燎原!”姬月清叱。
左侧三组应声突进,长剑搅起赤红热浪,三头铁鬃妖狼哀嚎着化作焦炭!
“震雷锁空!”
右侧剑光化作电网,将扑来的狼王逼得踉跄后退。姬月身如疾风掠至,剑尖精准贯入狼王左目!
“嗷呜——!”狼王轰然倒地。
少年们欢呼着剖取兽核。一个圆脸小子擦着剑上狼血咧嘴笑:“月师姐这手‘离火剑’,比嫡系藏经阁的秘本还利索!”
“是圣子改的阵图好!”姬月收剑归鞘,望向南方群山,“他说了——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远在百里外的孤绝峰顶。
罡风撕扯着姬尘的青色布袍,他却如扎根磐石。掌心古玉温润依旧,弯月中心的金芒比三年前凝实倍余。
“圣子。”大长老拄杖攀上峰顶,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今年‘薪火堂’又添了七颗好苗子。北荒城愿用三座铁矿换《锻体诀》前六式...”
“不换。”姬尘摩挲玉身,“但可赠他们‘三才阵’与‘百草方’——附一句:北境凶兽潮将临,各城需早备刀兵。”
大长老瞳孔骤缩:“您推演天象又精进了?”
姬尘不答,只望向云海尽头。
残阳沉入云涛前最后一瞬,漫天金紫霞光突然凝固!
一道横亘天穹的巨影撕裂云层!
那竟是半截断裂的天碑!碑身缠绕着山脉粗的玄金锁链,无数符文在碑面明灭流转。当一道符文偶然亮至极致时,姬尘胸口的古玉便随之一烫!
“那是...”大长老踉跄后退。
“路标。”姬尘眼底映着那毁天灭地的虚影,掌心玉魄滚烫,“先祖走过的路,断了。我们得接上。”
山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袍,猎猎如战旗。
脚下群山间,新修的演武场传来少年们呼喝的拳风。更远处,姬月正带着狩猎队满载而归,兽血在夕阳下红得像燎原的火种。
薪火已燃。
而他的征程,不过方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