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带着对美好人生(特指美食和好水)即将逝去的无限悲愤,从姜澈的山洞里传出,惊起了林中一片飞鸟。
“浓郁……陈年……老坛酸菜……壮汉洗脚水风味……”
姜澈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仿佛带着魔音贯耳效果的诅咒。他的眼前,那包浆的【人皇图卷】上,系统不仅没把那行字去掉,反而“贴心”地给他生成了一段动态有声预览画面。
画面里,一个像素极其粗糙的、由简笔画构成的火柴人小姜澈,正跪在一条同样是波浪线画成的河边。他用一个陶罐舀起一捧水,那水不是清澈的,而是浑浊的、泛着诡异绿泡的、上面还漂浮着几根同样是简笔画风格的脚皮状物体。
火柴人小姜澈颤抖着将陶罐送到嘴边,然后……
“咕嘟……呕!!!”
一段极具真实感的、仿佛从隔壁厕所传来的干呕音效,配合着火柴人小姜澈全身剧烈抽搐的画面,精准地轰炸着姜澈的视神经和听觉神经。
他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生理性不适直冲喉头。
他终于明白,跟这个毫无节操、毫无底线、为了KPI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天道系统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它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它是来催命的!
摆烂?
再摆烂,以后就得用洗脚水漱口,用洗脚水煮肉,用洗脚水泡果汁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营业!我营业还不行吗!”
姜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那动作,比他平定内乱时吼那一嗓子还要迅猛。他那张总是挂着“累了,毁灭吧”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谁敢挡我上班,我跟谁拼命”的决绝。
他像一头被踩了电门的野牛,一头冲出了自己精心打造的、此刻却毫无吸引力的安乐窝。
“苍崖!苍崖!给老子滚过来!”
姜澈的吼声响彻了整个炎火部落的议事区域。
此时,部落中央最大的一个山洞里,苍崖正就着昏暗的火光,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在一张新鞣制好的、平整光滑的兽皮上,抄录着什么。
兽皮的顶端,用最庄重的古部落文字,写着五个大字——《人皇行为逻辑学》。
“……故,新皇托付万机于臣,非为懒惰,实乃‘无为而治’之至高境界。其转身关注民生器物,更显其‘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之帝王胸襟。一言一行,皆含至理,我等愚钝,需时时揣摩,方能不负圣恩……”
他正写到得意之处,自我感动得眼眶发热,洞外就传来了姜澈那中气十足、却又充满了暴躁情绪的吼声。
苍崖手里的木炭笔一抖,在兽皮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痕。
但他非但没有懊恼,反而身体一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来了!
新皇终于要开始他真正的第一步了!
前两日的“无为”,是为了安抚人心,理顺内政。今日的“召唤”,必然是要开启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
苍崖一把将那兽皮卷轴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动作麻利地冲出山洞,那速度,比部落里跑得最快的风行马还快上三分。
“新皇!苍崖在此!”
他一个急刹车停在姜澈面前,单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抬头仰望着姜澈,那眼神,炽热得能把石头点燃。
姜澈压根没看他那副狂热的表情。他双眼通红,眼白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一宿没睡,在网吧通宵了七天七夜。
他一把抓住苍崖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后者清瘦的身体都晃了晃。
“东边!”姜澈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到吓人,开口第一句话,却让苍崖的脑子当场宕机。
“那个青藤部落,是干啥的?能打吗?好打吗?”
苍崖愣住了。
他准备好了一肚子关于“远交近攻”、“合纵连横”的腹稿,准备好了对黑石部落、啸风部落等大敌的战略分析,结果……新皇开口问的,是那个小得不能再小、弱得不能再弱、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青藤部落?
那个部落,全族上下加起来不到三百人,战士不足五十,连像样的图腾兽都没有,唯一的特产就是用山里的野藤编点篮子筐子。
打他们?
那不叫战争,那叫屠杀!
但,仅仅是愣了三秒钟,苍崖的大脑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运转。
他瞬间激动了!
他懂了!
陛下果然胸有乾坤,算无遗策!
黑石部落是心腹大患,但也是块硬骨头,硬啃必然损失惨重。而青藤部落,看似弱小,实则不然!它位于炎火部落与巨木部落的交通要道上,拿下它,就等于彻底打通了与潜在盟友的联系!而且,以雷霆之势,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第一个部落,可以极大地提振士气,震慑周边所有还在观望的小部落!
这叫“杀鸡儆猴”!这叫“投石问路”!
高!实在是高!
“回禀新皇!”苍崖的声音因为亢奋而拔高了八度,“青藤部落,图腾为青藤,战力孱弱,不堪一击!但其占据要道,战略价值……”
“别扯那些没用的!”
姜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洗脚水的味道,哪有功夫听什么战略分析。他只想找个最软的柿子,赶紧捏了,完成任务,保住自己的饮用水安全。
“我就问,他们擅长什么?”
苍崖被噎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陛下在考验他的情报能力!
他不敢怠慢,立刻回答:“回禀新皇,青藤部落最擅长的,是编织。他们能用部落特产的青藤,编织出各种器物,如藤筐、藤甲、藤席……”
“编织?”
姜澈的眼睛瞬间亮了,那光芒,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一只肥羊。
“好!就他们了!”
他一拍大腿,脸上的焦躁和暴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猥琐笑容。
苍崖看着新皇的表情变化,内心再次受到巨大冲击。
这是何等的自信!在做出攻打一个部落的决定时,竟能如此轻松写意!仿佛那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次郊游!
“去!”姜澈指了指不远处黎草儿所在的工匠区,“把黎草儿给我叫来!快!我有大用!”
苍崖领命而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为自己的君主谱写着新的赞歌:“陛下无视常规的战力对抗,直指其核心的‘编织’技艺,这背后必有我等凡人无法揣测的惊天深意!难道……陛下是想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生产体系,从而兵不血刃地征服他们?帝王心术,恐怖如斯!”
片刻之后,脸上还沾着点泥灰的黎草儿,带着一脸好奇和些许紧张,小跑到了姜澈面前。
“酋……酋长,您找我?”
姜澈没说话,他一把拉住黎草儿的手,蹲下身,从熄灭的篝火堆里扒拉出一块半截的木炭,然后在空旷的泥地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黎草儿好奇地看着。
只见姜澈先是在地上画了两棵歪歪扭扭的树。
然后,他在两棵树之间,画了一个由无数交叉线条组成的、中间向下凹陷的网状物。
这个东西的结构极其古怪,是黎草儿从未见过的形态。它不像床,也不像椅子,更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器物。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姜澈画完,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炭灰,他指着地上那个奇怪的涂鸦,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对黎草儿开口说道。
黎草儿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姜澈指着那个网兜,说:
“我们,就用这玩意儿,去把青藤部落给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