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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说当完挡箭牌就送我回家,可当我被打入冷宫后,它却消失了,
我被一个破系统扔来古代给暴君的白月光挡刀。
说好演完戏就送我回家见我爸妈。
于是我拼命作死,终于成功把自己搞进了冷宫。
结果它丫的居然跑路了!
希望碎得彻彻底底。
行,回不去是吧?那谁也别想好过。
拉了个攻略系统的倒霉蛋一起下水,却挖出了更恶心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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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吵死了,这破乐声什么时候停。
脑子里的倒计时滴答响,跟催命一样。
“倒计时:七小时三十三分十二秒,保持人设,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九。”
顾悬棋的胳膊压得我肩膀发酸,我还得笑着,不能动。
“爱妃今日,甚美。”
他又来了,这种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谢陛下。”
我声音夹得能滴出水。
扫过席下的温黎,她正小口喝汤,安静得像朵白莲花。
呸,全皇宫最狠毒的就是她,我这几个月替她挡的明枪暗箭,够她死十回了。
他突然动了,摘了颗葡萄,递到我嘴边。
“尝尝。”
命令的口吻。
胃里一阵翻腾,吃不下,真想吐,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但能怎么办? 我微微低头,小心地咬住。
嘴唇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指尖,我后背寒毛都立起来了。
甜腻的汁水爆开,齁得慌。
“甜吗?”他盯着我的嘴唇问。
甜你个鬼,你自己尝下不就知道了,一天就知道问问问。
“陛下喂的,自然是最甜的。”
我挤出个笑,自己听了都想吐。
他哼笑一声,收回手,指尖在龙袍上嫌弃的擦了擦。
忍!必须忍下去。
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希望就在眼前了。
只要再演完这一场戏,只要按计划失宠。
我就能摆脱这个啰嗦的疯子,回去了。
2
宴席总算散了。
回到这间能够闪瞎眼的寝宫,我立刻挥退了所有宫人。
“都下去。”
门一关上,我脸上那副谄媚的笑容瞬间垮掉,肌肉酸得发僵。
我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美则美矣,但不是我的。
“任务一:扮演‘嚣张宠妃’人设,直至成功失宠。任务完成奖励:返回原世界。”
垃圾系统的声音又来了,每天都要提醒一次,烦死了。
几个月了?快四个月了吧。
从莫名其妙被这破系统绑定,扔到这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成为暴君顾悬棋后宫里一个同名同姓的妃子开始。
系统说,我是天选之女的挡箭牌,真清高真了不起哦。
真正的女主是温黎,那个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莲花。
我的作用,就是替她吸引所有火力,承受所有嫉妒和阴谋,直到她安全上位,而我“功成身退”。
按照剧本,我会因为太过嚣张恶毒而被暴君厌弃,打入冷宫。
然后,我就能回家了。
回家。
这个词让我把所有不满咽了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熟练地拆卸头上那些沉死人的珠宝首饰。
纯金的,玛瑙的,翡翠的,每一件拿出去都价值连城。
顾悬棋在物质上从没亏待过我,甚至可以说极尽奢华。
但这有什么用?
带又带不走,除了看看没什么用!
我走到窗边坐下,开始了我的发呆日常。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我那个虽然不大但温馨自在的小窝,更没有等我下班回去絮絮叨叨的老妈。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算计、伪装和战战兢兢,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请保持冷静,维持人设。”
冷静?冷静你个大头鬼!一点眼色都没有。
没看到我在伤春悲秋吗!垃圾系统!
烦死了,我靠着现代那点职场生存和宫斗剧知识,硬是撑到了现在。
每一次挑衅温黎,每一次替她挡下那些毒酒或暗杀,我都像是在走钢丝。
心里怕得要死,脸上还得笑得比谁都张狂。
“系统”
我在心里默问,
“任务完成度准确吗?确定我失宠就能回家?”
“系统准则:绝对公正。任务完成,即刻传送。”
又是这句,果然是个垃圾。
对,只要再忍忍,按照计划,温黎那边应该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那场“落水陷害”的戏码,就在明天。
成败在此一举。
闭上眼,我默默告诉自己:周止水,撑住,演好最后一场戏,然后,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回家。
3
天刚亮我就被宫女从被窝里挖了起来,按在镜子前一顿折腾。
粉擦得比城墙还厚,嘴唇涂得血红,头上插满了金灿灿的步摇,一走就叮当乱响,活像个移动的首饰架子。
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嚣张,跋扈,没脑子,系统给的人设,我演得尽心尽力。
用过早膳,我揣着一肚子算计,领着一群尾巴,浩浩荡荡往御花园杀去。
心里掐算着时间,这个点儿,温黎十有八九会在那儿赏她那些宝贝花儿。
果然,隔老远就看见那抹白衣飘飘的身影,正对着几株破牡丹伤怀呢。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面部肌肉,挂上那副我自己都嫌恶的表情,扭着腰走了过去。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温妹妹啊。”
“大清早就在这儿对着几朵败花叹气,真是好兴致,怎么,是陛下昨晚没召你侍寝,心里不痛快了?”
温黎转过身,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眼眶微红,像是被我吓到了。
装货。
“周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见这花开得正好,心中欢喜,”
“欢喜?”
我打断她,用戴着长长鎏金护甲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掐断一朵开得最盛的牡丹,在指尖把玩。
“这宫里好的东西多了去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沾的,妹妹说,是不是?”
我盯着她,话里有话,她脸色白了一分,低下头,声音更软了: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愚钝。”
看着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我心里冷笑。
装,继续装,等今天过后,看你还能不能装下去。
正按照剧本尽情羞辱她,一股带着无形压力的视线突然钉在我背上。
我脊背一僵,嚣张的气焰下意识收了一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整个皇宫,能有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场的,只有狗皇帝。
我慢慢转过身,果然看见顾悬棋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正冷冷地看着这边。
“参…参见陛下。”
我赶紧行礼,心里暗骂这狗东西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个时辰他通常应该在御书房批折子才对。
温黎也慌忙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委屈。
顾悬棋没叫起,一步步走过来,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心尖上。
他在我面前停下。
“很闲?”
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呵呵,没你闲。
“臣妾,只是和温妹妹闲聊几句。”
我硬着头皮回答,不敢抬头。
他的目光在我手里那朵被掐断的牡丹上扫过,又落回我脸上。
“朕的御花园,不是让你来撒气的地方。”
他语气平淡,我却听出了不善,
“管好你的脾气和手脚,再有下次,朕不介意帮你管管。”
“是,臣妾知错。”
我低下头,指甲掐进掌心。
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不是因为我对温黎怎么样,而是因为我破坏了他的花园,挑战了他的权威。
他根本没在意温黎受没受委屈,他在意的只是他的所有物是否被妥善保管,他的规矩是否被遵守。
这种完全不被当人看的感觉,每次都让我感到窒息。
他又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他那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我才缓缓直起身,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温黎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我分明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下,嘴角极快地、得意地弯了一下。
操,一群疯子。
我压下心里的火气,重新端起那副嚣张的架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哼,算你走运!”
说完,我扭头就走,步摇晃得噼里啪啦响。
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鬼地方,每一步都是坑,狗皇帝的多疑和冷酷远超我的想象。
明天那场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4
就是今天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色刻意弄得有些苍白,眼底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青黑。
一副昨夜未曾安眠、心神不宁的模样。
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即将失势、内心恐慌的宠妃。
“任务完成度:99%”
只差最后一步。
手心有些冒汗,指甲掐进肉里,细微的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出错,周止水,绝对不能出错,演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按照剧本,我会去湖边散心,然后偶遇温黎。
我们会发生争执,我会失控推她,而她则会意外落水。
当然,顾悬棋会恰好经过,目睹一切。
他会震怒,会为了他心爱的白莲花,毫不犹豫地舍弃我这块碍眼的挡箭牌。
而我,会如愿被打入冷宫。
然后回家。
想到这两个字,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领着人往湖边走去。
脚步故意放得有些虚浮,显得心事重重。
天气很好,湖面波光粼粼,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温黎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湖水,像是在怀念什么。
戏台已经搭好,只等主角上场。
我走过去,开始表演。
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不讲理和焦躁。
“温黎!你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委屈:
“周姐姐,何出此言?妹妹从未,”
“从未?” 我打断她,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到她鼻子上。
“你心里清楚!陛下近日冷落我,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我们拉扯起来,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她的丫鬟我的宫人都在一旁惊慌地看着,没人真的敢上来阻拦。
机会来了。
我瞅准时机,手上做出一个用力推搡的动作,实际上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是将她往湖边带了一下。
她看了我一眼,惊呼一声,自己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摔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救命,陛下,救,”
她在水里扑腾,声音凄厉无助,演技堪称一流。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暴喝从不远处炸响。
“放肆!”
顾悬棋带着人疾步走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的目光却一直在看着我,完全没有留意温黎。
我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忽然就落定了。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把温黎捞了上来。
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扑进顾悬棋怀里:
“陛下,臣妾不知如何得罪了周姐姐,她竟要置臣妾于死地,”
顾悬棋裹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看向我。
“周止水!”
“你竟敢公然行凶!”
我脸上露出惊慌失措、试图辩解的表情。
但心里却在疯狂地呐喊:“快!快下令!把我关进去!”
我跪下来,声音颤抖:
“陛下恕罪!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是温妃她先。”
“闭嘴!”
他厉声打断,眼神里只有厌弃和怒火。
“朕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多看我一眼都嫌脏,掷地有声:
“传朕旨意。周氏止水,品行不端,善妒狠毒,即日起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
来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伪装,我猛地低下头,用散落的头发遮住脸,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成了!真的成了!
脑子里的系统界面瞬间刷新。
“主线任务:扮演‘嚣张宠妃’直至失宠。状态:已完成。”
“奖励计算中,请宿主等待传送。”
完成了,我完成了,
我被两个内侍粗鲁地从地上架起来,拖着往冷宫的方向走。
我没有任何反抗,甚至配合地让自己显得失魂落魄。
内心却在疯狂地欢呼。
再见,顾悬棋。
再见,温黎。
再见,这吃人的皇宫。
我要回家啦,哈哈哈哈。
5
冷宫比我想象的还要破。
一股子灰尘和霉味混合的气味直冲鼻腔,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木板床,一张歪腿的桌子,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甚至觉得这破地方顺眼极了。
因为这意味着,我成功了,我真的被打入冷宫了!
我被内侍粗鲁地推进来,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刺耳。
我几乎是立刻扑到那扇破旧的木门上,透过缝隙往外看,确认那些太监真的走远了。
然后,我猛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系统!” 我在心里激动地大喊。
“系统!任务完成了!我失宠了!送我回家!快!”
快送我走!就现在!这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脑子里安安静静。
“奖励计算中,请宿主等待传送。”
那行冰冷的蓝色小字依旧悬浮着。
对,计算中,需要时间。这么大的事,穿越时空呢,总得读个条吧,仪式感我懂!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在那积满灰尘的破床上坐下,又立刻站起来,根本坐不住。
来回在这狭小、空荡的屋子里踱步,手指因为激动和期待微微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冷宫里没有灯,只有惨淡的月光从破窗户洞里漏进来一点。
屋子里冷得像个冰窖,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宫装,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冷点好,冻一会儿怕什么,马上就回家了。
回家就有暖气了,我妈肯定熬好了热汤等着我,
“奖励计算中,请宿主等待传送。”
那行字还在,卡住了??
怎么这么久?
一股细微的不安,还有恐慌涌上心头。
不,不会的,系统从没出过错,它说完成任务就能回家,就一定能!
“系统?”
我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有点虚,
“计算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没有回应。
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那股不安迅速扩大,变成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
“系统!”
我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回答我!送我回家!立刻!马上!”
死一样的寂静。
脑子里那片蓝色的界面,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脑袋突然一疼。
然后,在我惊恐的注视下,它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一样,一点点变淡、模糊、碎裂,最后,彻底消失了。
连同那行“计算中”的小字,一起不见了。
我的脑海深处,变得一片空白。
前所未有的空荡和死寂。
我愣住了,僵在原地,血液好像一瞬间冻成了冰。
怎么回事?
卡住了?bug了?还是,传送的前兆?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等。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蓝光,没有晕眩,没有时空转换。
我还是站在这个破败、冰冷、散发着霉味的古代冷宫里,手脚冻得冰凉。
系统,不见了。
不是传送。
是消失了。
“不,”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不可能,”
我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在心里呐喊:
“系统!系统你出来!别玩了!这一点都不好笑!出来!”
“回答我!你他妈给我出来!”
“送我回家!你答应我的!你答应了我的!!”
寂静。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绝望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把我从头到脚,冻了个透心凉。
没有传送。
没有回家。
系统不见了。
任务完成,是个笑话?
那几个月的忍辱负重,那些强颜欢笑,那些心惊胆战,全都成了笑话?
我为了回家,拼尽全力去演一场戏,结果戏落幕了,我却发现舞台塌了,回家的路根本不存在?
“啊!!!”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发出一声嘶哑的、不像人声的尖叫。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悲伤,是信仰彻底崩塌后的彻底绝望。
我被骗了。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6
我不知道在地上瘫了多久。
眼泪流干了,喉咙哭哑了,只剩下身体一阵阵不受控制的抽搐。
冷宫的地面冰得刺骨,但我感觉不到,心里的冷,比这地面冷上千倍万倍。
回家。
这两个字曾经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是撑着我在这吃人地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现在没了。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被丢弃在这个角落,像垃圾一样烂掉?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
凭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凭什么让我承受这一切?
顾悬棋!温黎!还有那个该死的、骗子系统!
一个都别想跑!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太久没动,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栽回去。
我扶住冰冷的墙壁,稳住身体。
对,我不能死,我死了,谁去找他们算账?
回家,回不去了。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肚子饿得咕咕叫,喉咙干得冒烟。
生理的需求把我从疯狂的恨意里暂时拉回来一点。
我得弄到吃的喝的。
我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太监靠在远处墙根打盹。
“喂。” 我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老太监没反应。
“喂!” 我用力拍了一下门板。
老太监吓醒了,茫然地看过来,见到是我,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吵什么吵!进了这地方就安分点!”
“给我点吃的和水。”
我直接要求,没力气也没心思装可怜。
“哼,还以为自己是宠妃呢?”
老太监嗤笑一声,
“等着吧!什么时候有剩饭了,自然给你送来!”
他说完,又缩回去打盹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这就是冷宫。
失宠了,谁都能踩你一脚。
7
在冷宫待了不知道几天。
每天只有一顿馊了的剩饭和一点浑浊的冷水。
那老太监送饭时,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但我活下来了。
恨意比任何食物都能填饱肚子。
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节省体力,但每天都会找个时间,装作活动筋骨。
在冷宫这个小破院子里慢慢溜达,观察。
这里不止关了我一个。
还有几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时哭时笑,说着胡话。
她们都是被时间或者帝王宠幸抛弃在这里的,早就没了威胁。
直到今天。
我靠在院子里一棵枯树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一个穿着略整洁些、但明显也是旧衣的女人,鬼鬼祟祟地溜到院子最僻静的角落。
是林媛,我记得她,以前是个不起眼的美人,家世似乎也不怎么样。
好像是因为冲撞了谁被打入冷宫的,比我来得早几个月。
她以前看起来总是怯怯的,低着头,和现在这副,
紧张又兴奋,左右张望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见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好像是点心?
虽然冷了硬了,但在这地方绝对是稀罕物。
她没吃,而是把点心小心翼翼地掰碎,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数数?
或者计算着什么?
然后,她按照某种奇怪的规律,把点心碎屑撒在地上。
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绝不是祭拜或者无聊的举动。
我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猜想窜进我的脑子。
系统。
难道她也有?
不对,我的系统是让我扮演、失宠、然后,销毁。
她的呢?看她那样子,反而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攻略系统?养成系统?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重新奔涌起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感。
如果她真的有,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机会?
就算我的系统是个骗局,她的呢?
能不能抢过来?能不能用她的系统回家?
虽然可能又是另一个陷阱。
但就算是陷阱,我也得跳进去看看。
这是我目前看到的,唯一可能回家的机会。
我死死盯着林媛,看着她完成那套诡异的仪式,然后又鬼鬼祟祟地溜回自己的屋子。
我慢慢从枯树后走出来,走到她刚才待过的地方。
地上的点心碎屑已经被蚂蚁包围,那个奇怪的图案还隐约可见。
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痕迹。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笑意。
找到你了。
新的希望,或者说,新的工具。
8
又盯了林媛两天。
这姑娘果然雷打不动,隔一日就往那冷宫角落钻。
有时撒些吃食,有时埋点零碎小玩意儿,最瘆人的是那次。
她居然对着一团空气压低声音说话,表情一会儿愁云惨雾,一会儿又喜上眉梢。
行,基本实锤了。
八成身上绑了个系统,在这儿做任务呢。
估摸着她今天又得开工,我抢先一步,摸到她常待的角落附近,一屁股坐下。
背对着她来的方向,把自己蜷成一团,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故意轻轻发抖。
装哭,我可是专业的。
脚步声窸窣靠近,停住了。
一道视线黏在我背上,探究似的。
我立马配合地抽噎两声,声音压得细弱,刚好能让她听见,显得又惨又隐忍。
“周,周娘娘?”
她声音飘过来,带着点犹豫,还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奇。
我没马上回头。
等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我才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手背胡乱在眼睛上揉搓,早就偷偷揉红了。
眼眶泛红,脸色苍白,眼神努力挤兑出七分破碎三分强撑的镇定,望过去。
“林美人?” 我哑着嗓子,还带着没喘匀的哭腔,
“有,有事?”
她看着我这副惨相,脸上掠过一丝很浅的同情,但底下那点不屑也没藏住。
呵,在这吃人的冷宫里,同情心最不值钱。
“您,您别太难过了。”
她干巴巴地安慰,眼神却有点飘,心思早飞到她那个任务上了吧?
“难过?” 我扯扯嘴角,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只是,想不通,陛下他怎么就,”
话赶话地哽住,适时低下头,完美扮演一个失宠后走不出情伤、满心愁苦的古代深宫妇人。
这套说辞,对付这种带系统的,最好使。
她们通常会觉得我是个困于情爱、看不穿的“古人”,戒心自然就低了。
果然,她眼里那点警惕散了不少,甚至还叹了口气,语气也真了几分:
“君心难测,娘娘还是看开些吧,身子要紧。”
“看开?”
我抬起头,目光没什么焦点,声音里带出点自己都没压住的、与这四方天地格格不入的迷茫和嘲弄,
“这四方天,这破墙头,活着有什么劲?真不如我们那,”
我猛地刹住话头,像是惊觉失言,慌忙捂住嘴,眼睛瞪圆了,惊慌失措地看她。
“我们那儿?”
林媛的眼睛唰地亮了,那种找到同类般的兴奋劲儿几乎要蹦出来,
“周娘娘,您刚才说,?”
“没什么!” 我慌里慌张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等等!” 她急忙一把拽住我的袖子,凑近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裹着急切和试探,
“您是不是也,觉得这儿的一切,都特陌生?特,不对劲?”
我身体一僵,慢慢扭过头看她,眼底杂糅着震惊、恐惧,还有一丝绝处逢生般不敢确信的希冀。
无声,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像是终于确认了,脸上瞬间绽开“找到组织”的激动。
左右飞快瞟了几眼,凑我更近,气息都急促了些:
“周姐姐,别怕,我,我可能,有法子能变一变咱们的处境。”
鱼,这就咬钩了。
我心里冷嗤,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茫然和一点点依赖:
“真,真的?林妹妹,你,”
“信我!”
她重重点头,眼里闪着被任务目标鼓舞的光,
“咱们得,互相帮衬!”
“好,” 我怯生生点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妹妹,我,我都听你的。”
低下头的那一秒,我眼底最后一点温度褪尽,只剩冰凉的算计。
9
和林媛这塑料姐妹花进展神速。
她对我几乎不设防,真把我当落难现代老乡了。
她那系统整天发奇葩任务。
不是刷NPC好感就是捡垃圾,偶尔远观皇帝。
她做得磕磕绊绊,天天跟我抱怨奖励少。
蠢得让人怜爱了。
我敬业扮演她的知心姐姐兼狗头军师。
“不经意”用现代思维提点她,她每次都感激涕零。
借着她做任务,我悄摸重建了情报网。
谁贪财、谁嘴碎、哪有狗洞、温黎作啥妖,我了如指掌。
机会很快来了。 她系统“叮”一声发布了新任务。
“前往御花园西侧假山,获取‘并蒂莲’干花一朵。”
“时限两个时辰,奖励积分50和魅力香水。”
她立马垮起小脸。 “那边挨着陛下暖阁,守卫森严,我咋过去啊?”
我眼神纯良又关切。
“妹妹若信我,我知道一条偏僻小路能绕过去。”
“只是,” 我适时犹豫了一下。
“听说温妃娘娘最近常去那边散心。”
“妹妹千万小心,别冲撞了她。”
“温妃”俩字像开关,她眼睛唰地亮了。
“温妃?没事!我偷偷的,拿了东西立马跑!”
我心里冷笑:去吧,正好替我看看温黎搞什么鬼。
我把又绕又偏的小路指给她,她千恩万谢地去了。
我回破屋等着看戏,不到一个时辰,外头传来骚动,有侍卫跑动和呵斥。
我心里七上八下,成,还是败?
没多久,她跟受惊兔子似的溜回来。
脸煞白,头发乱,瘫地上直拍胸口。
“吓死我了,差点交代在那儿!”
“花拿到了,可回来时听见假山后有动静。”
“像是温妃和哪个侍卫说话!”
“声音压很低听不清,但调调挺亲密?”
“我想凑近听,结果笨死了踢到石头。”
“当场被发现!幸好我溜得快!”
温黎和侍卫?私会? 我心里先咯噔,随即狂喜。
好个温黎,果然不简单。
顾悬棋若知道他的“白月光”可能给他织绿帽,那一定很精彩!
院外突然嘈杂,大队人马经过。
方向直奔温黎宫殿,林媛吓得缩脖子。
我凑到墙边破洞看,虽看不清,但那肃杀气氛错不了。
林媛这一跑,惊动了巡逻队,事情肯定捅上去了。
以顾悬棋多疑刻薄的性子。
事关“真爱”,哪怕捕风捉影也要掘地三尺。
不管有无实锤,温黎这番“受惊”和“被调查”。,都够她喝一壶了。
“好像出大事了,” 林媛小声哔哔,心有余悸。
我转身,脸上摆出茫然和酸爽。
“活该!谁让她以前老欺负人。”
心里却一片冰凉平静,第一步,成了。
借林媛这把傻白甜的刀,搅浑水,给了温黎一记闷棍。
顾悬棋,你对她的信任,经得起几次消磨?
10
温黎果然吃了瘪,听说被变相禁足了。
冷宫伙食居然悄悄好了,这帮奴才真是看人下菜碟。
林媛得了任务奖励,兴奋了好几天,对我更言听计从了,但我没空搭理她的小确幸。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温黎。
是那个把我当垃圾扔进来的暴君——顾悬棋。
杀不了他,也近不了他的身。
但他的痛苦,必须成为我的终极战利品。
他最爱的不就是掌控一切吗?
连我和温黎,都曾是他掌心玩物。
可如果,玩物突然变了呢? 变得不听话,甚至反过来咬手了呢?
机会得自己找,我摸清他每隔几日会从议政殿去练武场。
宫道旁有座废弃阁楼,视野绝佳。
那天,我算准时间,先弄出点动静引开守卫注意。
然后爬上了那座灰扑扑的二楼平台。
玄色仪仗远远来了,我深吸一口气。
用最清晰、最不像这时代的调子,悠然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宫道上格外刺耳。
下面队伍瞬间一滞,侍卫刀剑半出,四下扫视。
他脚步停了,抬头,深不见底的眸子精准锁定了我。
隔得远,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审视的视线扎人。
我居高临下看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恐惧,不讨好,只有一片沉静的漠然。
仿佛刚才那句惊世之诗,不是我念的。
然后,在他注视下,我嘴角极轻地一勾。
不是笑,是嘲讽。
对着命运,也对着他。
做完这动作,我毫不犹豫转身下楼。
心跳得厉害,不是怕,是兴奋。
我知道,他这种多疑控局的人,绝不会无视这种“异常”。
一个冷宫弃妇,念出他从未听过的诗,还那样看他,
他一定会好奇,会疑心,想弄明白我这“废棋”怎么了。
这就够了,只要他开始注意我,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之后几天,冷宫附近巡逻侍卫好像多了。
送饭老太监眼神也收敛了些。
林媛还在叽喳说着新任务,抱怨皇帝最近脾气差。
我听着,只淡淡笑笑。
他心情不好? 那我可就太好了。
11
温黎到底坐不住了,解禁后头一件事就是跑来冷宫“探望”我。
瞧她那架势,分明是来看我有多惨,顺便再踩上几脚巩固地位。
她带着浩浩荡荡的宫人,穿得那叫一个光鲜亮丽。
手帕掩鼻,一副嫌这儿脏又假惺惺怜悯的模样。
“周姐姐,几日不见,怎么消瘦成这样?”
“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姐姐受苦了。”
我坐在破床沿,懒得起身,只抬眼看她演。
“托你的福,还没死。”
她脸上那点假慈悲瞬间僵了。
眼底窜起丝火气,又强压下去。
“姐姐这话说的,当初是你自己触怒陛下。”
“怎能怪我?我好心给你带了些点心和旧衣。”
她使个眼色,宫女把一盘馊点心和旧衣服丢地上。
“妹妹一片好心,姐姐就感恩戴德收下吧。”
她微笑,语气却满是施舍和羞辱。
“以后日子还长,姐姐总要学会,认命。”
“认命?” 我重复一遍,忽然笑了。
“温黎,你猜陛下若知道,”
“你上次在假山后见的不是侍卫,而是,”
我故意顿住,意味深长地看她。
她脸色唰地变了,惊慌藏不住,瞳孔都缩了。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我慢悠悠起身逼近。
“那你慌什么?”
“需要我把那侍卫名字、说了什么都禀报陛下吗?”
我当然是瞎猜的,但我赌对了。
“你血口喷人!陛下不会信你的!”
她声音尖得刺耳,下意识后退。 “哦?那拭目以待咯。”
她脸彻底白了,手指死死攥着帕子。
“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 我笑了,眼神疯狂又无所谓。
“我都在这了,还能更糟吗?”
“倒是你,高楼塌了才叫好看呢。”
她被我吓住了,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滚。”我冷冷吐字。
“带着你的东西,滚。”
她像被烫到,猛地转身就跑,连东西都忘了拿。
看她仓皇背影,我心里一片冰冷平静。
就这点段位,也配当女主?
傍晚就听说温妃回宫后“受惊”,犯了头风宣太医。
之后两天,林媛絮叨说陛下去看过她,但很快就走了,脸色不好。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或许没实据,但足够让他心里白莲花裂条缝。
够了, 温水煮青蛙,才最折磨人。
12
温黎的骚扰刚平息,我立刻聚焦回林媛和她的系统。
光靠她那些捡垃圾任务,根本摸不到核心。
我必须搞懂这系统的规则,尤其是有没有“回家”选项,或者,能否抢过来。
我更卖力地帮她分析任务,利用情节知识给她支招。
她越来越依赖我,甚至主动给我“转播”系统界面。
那天她突然兴奋地指着空气:
“周姐姐!新任务!给陛下送‘心意羹’还要让他喝掉!奖励超好!100积分加‘眼波流转’体验卡!”
送羹?接近顾悬棋?我心头一跳,随即否定——太冒险了,成功率零。
“不行,” 我立刻严肃道,
“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去就是送死。”
“可失败要扣很多分啊!” 她垮着脸。
“别急,” 我脑子转得飞快,
“任务只要求‘送羹’和‘喝下’,没规定必须你亲自送吧?”
她一愣:“好像,没有?”
“御书房小厨房常备宵夜,” 我微笑,
“把你的‘心意’混进去,让太监送。他吃了,就算你成。”
“这,能行?”
“规则没禁止就是允许。” 我笃定道,“现代人要懂变通。”
她眼睛亮了:“对哦!姐姐聪明!”
她欢天喜地去琢磨贿赂太监了。我看着她背影,眼神冰冷。
这任务成了,我能摸清系统规则弹性;败了,罚的是她。
我需要一个决定性的契机——近距离接触甚至干扰那系统的机会。
它看起来比我的骗子系统更呆板,更像段程序。我必须找到它。
快了。
13
送羹任务居然成了——据说那晚皇帝心情好,宵夜多用了些。
林媛兴奋得一夜没睡,我更清晰摸到了系统边界。
代价是:顾悬棋顺藤摸瓜,查到了冷宫的影子。他绝不容许任何失控。
下午,冷宫破门第一次被恭敬打开。
来的不是送饭太监,是皇帝身边那位面无表情的大总管。
“周娘娘,陛下口谕,请您移步御书房。”
来了。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好的惊讶与惶恐:“陛,陛下要见我?”
御书房弥漫龙涎香与墨香。顾悬棋坐在书案后,明黄龙袍衬得面容冷峻。他没抬头,我跪下行礼,他也没立刻叫起。
时间流逝,膝盖硌在冷硬金砖上,生疼。下马威?我低头,心里只有冰冷平静。
不知多久,他才放下朱笔:“抬起头。”
我抬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他眼神锐利,想找出惊慌恐惧,却只看到一片沉静淡漠,甚至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他微蹙眉:“冷宫日子,倒让你清减安静了。”
“回陛下,冷宫清净,适合思过。”
“思过?” 他冷嘲,“朕看你倒像另有所得?” 他在试探那日的诗。
“罪妾愚钝,” 我垂眼避锋,“只是近日总想起父母,心中悔恨。”
提醒他我并非毫无牵挂,同时扮演悔过。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那日诗句,从何而来?”
“偶然从残破古籍上看来的,” 我早有准备,“那日神思恍惚,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
滴水不漏,他盯着我,目光深了,带点探究兴味:“冷宫倒让你读了不少书。”
意味不明,“起来吧。”
“谢陛下。” 我起身,站得笔直。
“日后,安分些。” 他最后扔下句废话。
“是。” 我低头应道。
退出御书房,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对我产生了兴趣——猎人对猎物的兴趣,但这正是我要的。
让他好奇,关注,发现我这“废棋”的不同,再在他上瘾时,亲手毁掉。
回冷宫,林媛八卦皇帝找我做什么,我敷衍说警告我安分,她松了口气,又去琢磨新任务了。
我看着窗外暮色,嘴角弯起冰冷弧度。
顾悬棋,游戏刚开始。
14
宫外祭祀大典前三日,宫里忙碌起来,连冷宫都感到不同寻常,巡逻换班更频,人员微调。
林媛显得焦躁——她系统发布了高奖惩任务:
【祭祀大典子时于望星楼顶收集第一滴露水。奖励:300积分+特殊道具‘心愿铃’。失败:电击+技能冻结30天。】
望星楼地势高,平日守卫松,但祭祀期间难说,子时宵禁乱跑,被抓就是重罪。
“怎么办啊周姐姐?” 她急得团团转,“失败太可怕了!”
心愿铃?实现小心愿?我心跳猛漏一拍——万一能帮我回家呢?就算万一,也必须赌!
压下激动,我面露沉思:“确实难,祭祀守卫森严,子时宵禁,几乎不可能。”
她脸垮了,要哭出来。
“但是,” 我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利用混乱。” 我压低声音,
“大典当日人员杂,守卫注意力在典礼和陛下身上。我们制造小混乱,引开东南角巡逻,为你争取时间。”
“制造混乱?怎么制造?”
“交给我。” 我眼神“真诚可靠”,“你准备好工具,相信我。”
“可是电击,”
“没有可是!” 我按住她肩,目光灼灼,
“林媛,想想‘心愿铃’!回家!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值得赌!”
“回家”戳中了她。她眼睛猛亮:
“对!回家!我都听你的!”
很好。我仔细核对时间、路线、撤离细节,确保听起来可行。
送走充满希望焦虑的林媛,我从墙角砖后拿出早备好的东西。
受潮晒干的药草粉末,少量吸入会打喷嚏流眼泪,效果不大但够制造瞬间骚乱。
我需要她任务失败——在她任务最关键、精神与系统连接最紧密时,制造意外,干扰她,甚至让系统短暂紊乱。
那是我唯一可能做点什么的机会。
夺取?连接?摧毁?不知道,但必须试。
将药粉藏回袖袋。一切就绪,只等大典。
15
祭祀大典终于来了,整宫肃穆忙碌,白天的喧嚣夜深才息。
我和林媛避巡逻,靠摸清路线悄近望星楼。
她紧张得手汗呼吸急,我异常冷静。
望星楼附近果然增了守卫,但正如所料,注意力更多向外。
子时将近,林媛看我,我点头。
她咬牙,借阴影廊柱小心向楼顶摸。
我潜伏楼下灌木后,屏息计时,很慢,每秒拉长,心跳沉重。
估摸她快到顶开始准备收集露水——最需集中精神的时刻——就是现在!
我猛窜出弄出响动,迅速将药粉撒向不远处一队巡逻侍卫方向,自己缩回阴影快速撤离。
“阿嚏!”“什么味道?”“谁?!”
身后传来喷嚏惊疑低喝,侍卫注意力被引,按刀警惕看药粉方向,队伍短暂混乱。
几乎同时,望星楼顶传来短促惊叫和打翻东西声!成功了!
我毫不犹豫冲向汇合点——冷宫后偏僻废屋。
刚闪身喘气,林媛就跌撞进来。
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眼神极致恐惧痛苦,额满冷汗。
“失败了,露水洒了,时间过了,系统在惩罚我,好痛,”
她语无伦次,猛蜷地剧烈抽搐,像遭极大痛苦,喉咙嗬嗬不成声惨叫。
电击惩罚!就是现在!
我扑到她身边,看似关心扶住,实紧紧抓她胳膊!
集中全部精神力,心里疯狂呐喊搜寻试图连接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系统!” 我意念疯狂冲击,
“连接!响应我!权限覆盖!”
同时掏出怀里黑色石头——系统消失后遗留!
那一瞬,我仿佛真感到异常!像电流窜过麻痺,眼前极弱数据流一闪!耳边响起尖锐非人嗡鸣!
“啊——!” 林媛惨叫更凄厉,猛睁眼瞳孔涣散,直接晕去。
诡异感瞬间消失,一切死寂。
只剩我粗重喘息和林媛昏迷呻吟。
我瘫坐地,浑身冷汗湿透,心跳狂炸。
刚才,什么?我成功了?还是错觉?
看昏迷林媛,眼神剧闪。
不管怎样,必须知道结果!我伸手颤抖,再次向她碰去——
16
我的手再次碰到林媛的手臂。
没有电流,没有数据流,只有她温热的体温和轻微抽搐。
刚才的异样,是幻觉吗? 我不甘心!
再次集中精神疯狂冲击:“系统!出来!回应我!”
死寂笼罩。 就在被失望吞噬时——
嗡, 一声轻微、来自遥远虚空的嗡鸣响起。
淡蓝色、不断闪烁扭曲的界面,跳出来了!
狂喜淹没我!死死盯着模糊文字和图标。
和之前冰冷的系统不同,这个更花哨,更混乱。
回家的选项在哪?权限在哪? 我的意念急切扫过那些图标。
【积分商城】【任务列表】【技能栏】【好感度查询】【系统设置】
没有!根本没有回家或传送选项!
也许在系统设置里? 我的意念猛冲向他那个闪烁的【系统设置】图标!
触碰瞬间—— 整个界面猛地定格!
血红色的、巨大的文字,炸开,充斥整个视野!冰冷,机械,带着最终审判!
【警告!非法访问尝试!触发终极真相协议!】
【信息载入,】
【所有‘心愿系统’终极任务奖励‘心愿铃’均为虚假宣传,该道具不存在。】
【补充协议:检测到宿主曾绑定‘扮演辅助系统’,信息关联检索,】
【关联信息揭示:‘扮演辅助系统’终极任务完成后,程序为:宿主精神能量抽取完毕,执行物理层面彻底销毁。‘回家’选项从未存在。】
【结论:两个系统均为‘高维娱乐项目——绝望笼斗’测试版本。】
【所有任务及奖励旨在最大化宿主情绪波动以抽取能量。项目宗旨:观测智慧生物在绝对绝望下的反应。】
【最终提示:感谢您的参与,您的数据已被记录。】
血红的字,烙进瞳孔,大脑,灵魂深处。
每一个字,都认识,每一句话,都懂了。
所以,? 扮演系统是骗局,心愿系统也是骗局。
回家是假的,奖励是假的。
所有挣扎、忍耐、算计、仇恨, 全是假的。
我从头到尾,只是被投放在笼子里。
供更高维度“观众”取乐的玩意儿?
看着我在希望绝望间反复横跳。
榨取我的情绪当能量?
我珍视的、付出一切的家。
从来就没有回去的路。
我所做的一切, 毫无意义。
我的存在本身, 就是一个笑话。
哈哈… 哈哈哈, 松开手,看着地上昏迷的林媛,又像什么都没看。
想笑,喉咙发不出声,眼泪也流不出来。
所有情绪、感觉,被绝对的空洞虚无彻底吞噬湮灭。
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机械地走出废屋。
外面天色漆黑,没有一丝光,抬起头,看着这片陌生令人作呕的天空。
什么都没有了。
17
我走回自己的那间破屋子。
每一步都踩在虚无里,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灰尘的味道依旧,但好像也闻不到了。
我走到屋子中央,站定。
然后,慢慢地,原地转了一圈。
目光扫过积灰的破桌,扫过吱呀作响的破床,扫过漏风的破窗户。
这里是哪里?
哦,对了,是冷宫,是困住我的笼子。
一个更大、更绝望的笼子。
而我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它的全貌。
之前支撑着我的所有东西,回家的渴望,复仇的火焰。
甚至对系统、对温黎、对顾悬棋的恨,都在那血红文字的冲刷下,彻底崩塌,化为齑粉。
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彻底挖走了,不疼,只是空。
我走到墙边,伸出手指,慢慢划过粗糙冰冷的墙壁。
没有意义。
抬起手,看着自己略显苍白的手指。
没有意义。
呼吸。
没有意义。
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世界变成了一幅褪色的、乏味的、毫无意义的布景。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提供“绝望”这种情绪,给那些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观众”看?
真可笑啊。
周止水,你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缓缓走到那扇破窗户前,看着外面。
天快亮了。
灰白色的光勉强透进来,勾勒出宫墙冰冷僵硬的轮廓。
那么高,那么厚,永远也翻不出去。
以前看,是囚笼,现在看,是棺材板。
守卫换岗的时辰快到了。
我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规律的交接口令和脚步声。
他们的巡逻路线,换岗间隙,视觉盲区,
这些我曾经费尽心机观察、记下,准备用来复仇或者搞点小动作的信息,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只是,目的完全不同了。
复仇?向谁复仇?温黎?顾悬棋?
他们也不过是这巨大牢笼里,稍微光鲜一点的棋子罢了。
甚至可能,也是被观测的对象?
系统?那背后虚无缥缈的“高维存在”?
我连碰都碰不到。
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离开。
不是回家,是离开这个“观测现场”,离开这个被设定好的剧本,离开这具被用来盛放“绝望”的容器。
死亡。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恐惧,没有不舍,甚至没有解脱感。
就像想到“哦,该喝水了”一样自然。
成了唯一一个清晰的,可以执行的目标。
我默默地看着宫墙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守卫的换岗时间,交接那短暂的松懈期,通往最高处。
那座可以俯瞰整个皇宫的摘星楼的路径,在我脑中迅速形成一条清晰的线。
很好。
就这么办。
我转过身,回到那张破床边,坐下。
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夜幕再次降临。
等待执行这最后一项,于我而言,唯一还有那么一点点自主意味的指令。
18
消息传得比我想象的快。
也许是顾悬棋终于从祭祀大典的忙碌中抽身,也许是林媛昏迷被人发现后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
也许仅仅是他那多疑的本性让他觉得冷宫这边的异常必须亲自过问。
下午,御书房的大总管又来了。
这次,他的态度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周娘娘,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我抬起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去?还是不去?
无所谓了。
去看看吧,看看他还能演出什么戏码。
我跟着他,再次走入那富丽堂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书房。
顾悬棋没有坐在书案后。
他站在窗前,负着手,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他的脸色似乎比上次见时疲惫了些,眼神依旧深邃,但里面翻涌着一些我看不懂、也懒得去懂的情绪。
审视,疑惑,或许还有一丝,烦躁?
“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迂回,直接问的是林媛。
“谁?” 我反应平淡,像是真的没想起来。
“林美人!她昨夜在冷宫附近昏迷,至今未醒!太医查不出缘由!”
他的语气加重,带着压迫感。
“哦。” 我应了一声,
“她自己乱跑,摔了吧,与我何干?”
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慌乱。
但他找不到,我的脸像一张光洁的面具,下面什么都没有。
“周止水,”
他向前一步,距离拉近,龙涎香的气息带着侵略性,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冷宫关不住你了?还是你觉得,朕不敢杀你?”
杀我?
我心里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陛下想杀,便杀好了。”
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像是被我的话噎了一下,眉头紧紧蹙起。
他预想的可能是我的辩解、哭诉、或者继续那种带着刺的狡辩。
绝不是我此刻这种全然的、死水般的漠然。
“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努力压下怒火,换了一种方式,
“朕知道,之前,打入冷宫,是委屈你了。温黎之事,朕已查明,她确有构陷之举,朕已下旨,将她废入永巷,非死不得出。”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我的反应。
我听着,心里毫无波澜。
永巷?比冷宫更不堪的地方。
哦,温黎完了,可惜,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你的位份,朕会恢复。”
他继续说着,语气甚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他自以为是的“恩赐”和“挽回”,
“即日起,你就搬出冷宫,回你原来的寝殿,往日之事,朕可既往不咎。”
他说完,看着我。
似乎在等待我的感恩戴德,等待我重新变回那个或许能引起他兴趣的、带着爪子的宠物。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
然后,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空洞、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嘲讽笑容。
“陛下,” 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您是不是觉得,一道旨意,一点施舍,就能把打碎的镜子拼回去?”
“您废了温黎,给我恢复位份?”
我轻轻摇头,
“然后呢?把我重新圈回那个金丝笼里,继续当您闲暇时逗弄的玩意儿?”
“等着您下一次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再次把我扔进冷宫,或者,干脆杀掉?”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周止水,注意你的言辞!朕是在给你机会!”
“机会?” 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真是荒谬透顶,
“我不需要您给的机会,您给的,我从来都不想要。”
我往前走了半步,离他更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出的、我那张苍白却决绝的脸。
“顾悬棋,”
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声音里没有任何敬畏,只有彻底的厌恶和疲惫。
“你从来就不明白,我不是温黎,不是你这后宫里任何一个等着你垂怜、为你争风吃醋的女人。”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忍受这一切,不是因为你这可笑的帝王恩宠,而是因为我以为我能回家。”
“现在,我知道回不去了。”
我的目光扫过这华丽的御书房,扫过他明黄的龙袍,像是在看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
“所以,你,你的宠爱,你的权力,你的后宫,你的一切,对我来说,连地上的尘土都不如。”
“我受够了你,受够了这个肮脏的世界,受够了如今的我,这一切都让我恶心!”
我说完了,平静地,清晰地。
御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悬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铁青中透着一种被彻底羞辱和否定后的震怒,以及,
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恐慌和无措,他似乎想说什么,想发作。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了近乎无力的情绪。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如果没别的事,罪妾告退了。”
我转过身,像一个抽离了线的木偶,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出了御书房。
把他和他那碎裂的帝王自尊,彻底抛在了身后。
19
从御书房回来,天边已经染上了晚霞。
血色一样的红,铺满了西边的天空,浓烈得有些悲壮。
我没有回冷宫那间破屋子,而是沿着一条早已勘察好的宫道,慢慢地,朝着皇宫最高的地方——摘星楼走去。
一路上很安静,宫人们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条路径。
我的脚步很稳,心情也很平静。
甚至有一种奇异的轻盈感。
好像卸下了所有沉重的、不属于我的东西。
过往的一切,像褪色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电脑屏幕的微光,妈妈唠叨着让我穿秋裤的声音,爸爸做的有点咸的红烧肉,
那些曾经让我魂牵梦绕、拼尽一切也想回去的画面,此刻变得有些模糊,有些遥远。
我们可能都不在同一片天空下。
这一切都像上辈子的事情。
“爸,妈,”
我在心里轻轻地叫了一声,没有哽咽,没有悲伤,只是一种淡淡的告别,
“对不起啊,女儿,回不去了。”
“别等我了。”
摘星楼很高,楼梯盘旋而上。
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塔楼里回响。
越往上,风越大。
吹得我单薄的衣裙猎猎作响,几乎站不稳。
但我走得很稳。
终于,登上了最高处。
视野豁然开朗,整个皇宫,这座巨大而精致的囚笼,尽收眼底。
琉璃瓦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层层叠叠的宫殿像沉默的巨兽匍匐着。
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和更广阔的天地。
那是我从未触及,也再也无法触及的自由。
风很大,灌满我的衣袖,像是要把我也吹走。
我站在这万丈高楼的边缘,低头看了看下方。
蚂蚁般大小的人影,火柴盒般的房屋。
有点眩晕。
但更多的是平静。
我抬起头,最后一次,看向天边那轮即将沉没的、血红色的夕阳。
真像一场盛大的落幕。
我微微张开手臂,感受着风从身体穿过。
好像,听到了谁声嘶力竭的、模糊的喊声从遥远的下方传来。
听不清。
也不重要了。
20
就在我准备纵身一跃,融入那片血色夕阳时——
“周止水!”
一声充满了极度恐慌和绝望的吼声,猛地从楼梯口的方向炸响!
脚步声杂乱疯狂地冲上来。
我缓缓回过头。
顾悬棋冲上了平台。
他头发散乱,龙袍歪斜,脸上毫无血色,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惧和崩溃!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过来,却在离我几丈远的地方猛地停住,像是怕惊扰到我。
“下来!”
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哀求,语无伦次,
“周止水!你给朕下来!听到没有!朕命令你下来!”
“你要什么?朕都给你!皇后之位!江山!朕什么都给你!只要你下来!”
“你不是想回家吗,下来,我放你出宫回家。”
他朝我伸出手,手指都在剧烈发抖。
我看着他那副失控、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一片漠然。
甚至觉得有点吵。
原来,失去掌控,是这种样子。
真难看。
我看着他,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轻微、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温柔的微笑。
这个笑,让他瞬间僵住,眼底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周止水,别,求你了,别跳,”
他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哭泣,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试图靠近。
我往后退了半步,脚跟已经悬空。
风更大声地呼啸而过。
“顾悬棋,”
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很清晰,
“你看,天边的云,像不像我家乡的晚霞?”
他彻底愣住,完全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不需要他懂。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令人窒息又恶心的世界,然后,仰面,向后倒去。
急速下坠的风声灌满耳朵。
失重的感觉袭来。
在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秒,我仿佛真的看到了现代家中温暖的灯光,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出声,带着无比的眷恋和释然:
“爸妈,我回来啦,”
21
砰——
肉体撞击地面的巨响,打破了皇宫黄昏的死寂。
像一朵苍白的花,骤然凋零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血色,缓慢地、刺目地蔓延开来。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追来的侍卫、太监全都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如同石化。
顾悬棋疯狂地冲下楼梯,几乎是滚下来的,踉跄着扑到那片血色之前。
他停住了,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伸出手,颤抖着,似乎想碰触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却又不敢。
手指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
“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气音,
“不,不可能,”
“醒过来,”
他猛地扑上去,不顾那满地的血腥,疯狂地摇晃着她,
“周止水!朕命令你醒过来!你听见没有!”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冰冷的柔软。
“啊——!!!”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
眼泪和鼻涕毫无顾忌地汹涌而出,冲刷着他扭曲的面容。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以一种他绝对无法接受、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理解的方式。
他抱着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回来,你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走,”
周围的侍卫宫人全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无人敢抬头看一眼帝王这彻底崩溃失态的一幕。
永巷深处,曾经风光无限的温黎,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混乱和帝王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眼神彻底灰败下去。
而皇宫之外,这座庞大帝国的心脏,因为这桩突如其来的、极其不祥的惨剧,而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暗流,开始涌动。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尾声
夜,城市华灯初上。
一个普通的居民楼里,餐桌上摆着几样已经凉透的家常菜。
两副碗筷整齐地放着,却无人动过。
周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女儿止水没心没肺的笑脸。
她眼圈红肿,显然刚哭过。
周父坐在另一边,戴着老花镜,盯着电视屏幕,但眼神空洞,显然什么也没看进去。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房间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咔哒、咔哒地走着,每一秒都敲在人的心上。
“,都快一年了,”
周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
“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报警也找不到,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周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会找到的,肯定会找到的,”
苍白的安慰,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窗外,是无尽的、冰冷的都市灯火。
而在他们无法感知的更高维度,一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数据流,无声无息地划过幽暗的界面:
【实验体 ZW-01 回收完毕。情绪能量采集峰值:绝望值100%。数据已归档。】
【‘绝望笼斗’测试版运行结束。分析报告生成中,】
【期待下一次观测。】
数据流悄然隐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剩下房间里,一对失去女儿的父母,对着永远不会再响起的手机,和无望的未来,垂泪到天明。
(全文完)